庆寿风波

□ 安徽  晏金福

 

   

 

那是1981年2月8日、农历正月初四晚上，我们这对结婚15年很少红脸的夫妻，突然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起因是庆寿。我的母亲和岳父母都属龙，那年适逢三位老人六六大寿。六六大寿，在我们淮北，可是一件大事。为了给谁庆寿，我俩在年前年后协商过多次，可是总是各持己见，谁也不愿意让步。这不，终于到了爆发的时候了。尽管我们尽量压低声音，还是让母亲听到了。母亲过来，问明了原因，就对我说：“这还用说吗，你理所当然得和她去娘家！俺家有你姐你妹，还有两个弟弟，不缺你一个。他们家5个子女，就这一个闺女。一个闺女，还不给父母拜寿，这是多大的缺憾！啥话别说，你们明天早起就去，孙子们留下就行了。”

 

我虽然心里老大的不乐意，可是母命难违，第二天早上，我还是骑着自行车，载着妻子，去了岳父家。我家在皖北，岳父家在苏北，两地相距近百里。十几年来，这条路我走了无数趟，每次去都是一车六口。有人可能不信，告诉你吧，我走丈人的情景，绝对是这条路上一道亮眼的风景线。不仅沿途的几个茶馆主人认得我们，就是路边村庄，不少人也认得我们。他们夸张地说，我就像一个玩杂技的。给你举其中的一次吧：我的车把上绑了10斤棉花，后货架右侧坠了50斤黄豆。车座前的大扛上裹了一床小孩的包被子，骑着老大、老二弟兄俩，我用背带把老三背在背上，妻子抱着老四坐在后货架上，你看像不像一个玩杂技的！每次来回，虽然很累很苦，可是心里很甜。正常情况下，也就三个多小时就到了，几乎每次都能赶上饭时。可是那天，明明只有我们两个人，可我蹬起车来，却比哪一次都重。我也从来也没觉得这段路居然这么长，以至于下午才到。

 

老人家看我们来了，非常高兴。可是马上就觉得不得劲儿了。“怎么孩子们都没来。”在父亲的严词质问下，妻子百般辩解也难自圆其说，最后只得支支吾吾地道出了原委。岳父听后，立即大发雷霆：“你们马上给我赶回去！不给母亲拜寿，就是不孝。你们是老大，怎么给弟妹们做榜样？”我马上打圆场：“我们全家商量了，你两位老人家就这一个闺女，如果庆寿时不到，不也是缺憾吗？我们来是应该的。”岳父的气这才小了些，可是仍然嘟哝着：“那也不行，那也不行……”过了一会儿，他老人家突然说：“那就这样：现在至亲都到了，招呼招呼爷几个，今晚提前摆两桌，就当你们给我俩拜寿，明天你们起早赶回去，不耽误给你母亲拜寿。”我嘴里客气了几句，可是心中暗喜。当晚，庆寿的场面很热烈，妻子也强颜欢笑，给父母敬酒祝寿，可是一回头，脸就搭拉下来了，我知道，她心里是不乐意的。

 

第二天天刚亮，我们就急着往回赶。一路上，妻子仍然闷闷不乐，于是我给她讲了《打金枝》的故事，唐朝大将郭子仪保国有功，唐代宗将女儿升平公主下嫁郭子仪七子郭暧为妻。小两口新婚燕尔，十分恩爱。可是八十大寿，七子八婿，别人都是夫妻双双去拜寿，唯独儿媳升平公主，自恃皇帝女儿，金枝玉叶，拒不拜寿。儿子郭暧觉得脸面无光，一怒之下，打了金枝。公主哭诉父母，要求治罪郭暧。郭子仪亲缚郭暧，赴宫请罪。皇后严厉地批评女儿：“你虽是个帝王女，嫁民间，为民妻。”责令其给公公请罪。唐代宗顾全大局，不仅没治罪，反而给郭暧加官进爵。小夫妻和好如初。讲完故事，我说：“你想想，如果皇帝听信女儿，治罪郭暧，他们夫妻关系会怎样？或者再严重一点，皇帝一怒之下，真的斩了郭暧，那公主以后的生活会怎样？”妻子听后，思考一会儿，脸色才阴转多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