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不满的箭板

 

●何卡林（四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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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板古镇背山面河，山叫鱼箭山，河叫龙溪河。古镇不大，主街只有两里左右，像长龙蜿蜒河边，两旁迤斜出的几条小巷，开枝散叶般向两侧延伸，有的通向河滩，有的通到山上。

 

古镇的房屋全是川南典型的干栏穿斗式小青瓦建筑，街道的两边是竖着木板的店铺。这铺面店店相接，密不透风，朴实而低调，估计有几百间。这些老房子多建于明清时期，有的已经歪斜，倒了的就成了菜地。街道不宽，只有两三米的样子，全用青石板铺成，一块挨着一块，光光滑滑，走时不费力气，但要小心滑倒。

 

我们在古镇“社事办”李主任的陪同下，从大桥头的一条小巷进入古街。虽是下午，但四下却是静悄悄的，只有我们初来乍到的一干人，仍在这街巷里走来蹿去。每走一步，都能听到清晰的回声，古朴深幽。店铺的门几乎都关着，有两家喝茶的地方还有人等晃动的身影。从招牌看，一家叫“何氏茶座”，一家叫“供销社介板食堂”。后者房屋相对宽大，估计曾是供销社的饭馆之类，因为没了原有的功能，只得用作茶馆，供闲人们喝茶打牌之用。“何氏茶座”店面不大，店名用毛笔字随手写成，不讲章法。天阴阴的，店内的方桌上传来“哗哗”的麻将声。我走进茶座，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哥迎了上来，说起是本家，都感亲热，于是寒暄起来。得知他的先祖明末清初从湖广移民迁来，出发地也是麻城孝感乡。我们排了一下字辈，全然不同，看来我们的先祖不是同乡人。往前不远，还有一家店铺的门开着，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正在编着篾货。他面带微笑，长而细的篾条在他手中飞舞，墙壁上和屋角里，到处是各式成品，有竹篮、竹筛、筲箕、刷把、撮箕、箩筐、竹扁担、竹扫帚和竹背篓等，编得都很精制，简直可以算是工艺品。

 

要问这箭板古镇最早建于何年，都说不清楚，但有记载的可追溯到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里记载有“箭板镇锅壁白姜”一节，可以作证。明清时期，这里曾是宜宾、沐川和犍为三县的交界之地，可谓一脚踏三县。古镇的得名也有意思：在龙溪河中，有三根长近百米、形似箭杆的石梁浮在水面，不远处还有一块巨大石板滩，于是，人们就把此地叫作“箭板”了。和老李聊着走走停停，大家对这古镇的前世今生有了一些了解，知这个古镇早年很繁华，曾有“三宫十一庙”，但如今就只有“三宫”中的“万寿宫”和“禹王宫”，其他的已没了。

 

我们来到“万寿宫”。这宫只有大门和围墙还在，宽大的院子里，也只剩下了三大殿的屋基，以及一些铺地的石板和承受柱子的石鼓礅。两边的配殿还有好几间，但都只是断垣残壁，墙上爬满了青藤。仅存的墙体全是大青砖砌成，上面阴刻有“万寿宫”字样。其中一面墙上，扇形雕框内的“玑璇”二字，写得很有力道。正殿的屋基上，今人新修起了一座三开间的房子，里面塑了神像，门前还有香港人士捐款铸造的香炉之类。新庙堂的门过于鲜艳，显得与这古朴沧桑的环境有些不太协调。往前不远就是“禹王宫”。这个宫更加破败，只能叫做遗址。但在这遗址上，有三件文物却很不简单，甚至有些费解：正殿的四根石柱，高达七八米，粗在六十厘米上下，有一二十吨重。当地不产这样的石材，这巨石柱是怎样运来并立上的？还有就是正殿两边的壁画很神秘，这两幅画长各有六七米，高三米有余。李主任说，原来这画一直没人发现，十年前的一场大雨，冲掉了墙体表面的涂层，这巨型壁画才露出真容，重见天日。如今，画面已是残缺不堪，模糊不清。这是一幅素描画，画面简洁，笔法随意，非画家所为；再经仔细辨认加想象，可见画中有街道、宫庙和河流，河上还停泊有许多的木船，桅杆林立。从总体布局看，画面表现的就是箭板古镇本身，既像一幅山水画，又像一张手绘地图。奇怪的是，画中河上的诸多帆船中，除一只小船的船头站有两人外，其余全是空的，既无货物也无船翁。有人提出了疑问：这壁画为什么要涂掉？船上为什么全是空的？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这就给想象丰富的人们，提供了思维驰骋的空间。他们认为，这是两幅画是张献忠的藏宝图，说张献忠在成都建立大顺王朝后，被清军围剿，自知寡不敌众，大势已去，就把多年搜刮来的财宝通过岷江运走，其中一部分就藏在这既通水路、又很偏僻的箭板的深山峡谷中。巧的是，传说天宫山上还有一个什么藏宝洞，这似乎给这“藏宝说”提供了佐证。船之所以全是空的，是画者在暗示财宝藏好后，张为了灭口，把经办的人全都给杀了。听着故事，精彩是精彩，但我还是觉得有点玄。古镇上神秘的地方还有一些，如“禹王宫”的防火墙头装饰雕塑是威猛的“双龙”。一般来说，龙图案平常百姓不敢乱用，居然还是“双龙”。虽然箭板天高皇帝远，但如此越制之举，多少还是有些风险的。还有，宫庙里的有些神像，穿戴的是明朝官员的服饰，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