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芋花开

 

陇中大地，“苦瘠甲于天下”。贫瘠的土地孕育了朴实的乡土民风，也结出了属于这片土地的累累硕果。一年的希望在开春的尘土飞扬里播撒，盛夏到来，庄稼竞相生长，给原本恓惶的山川增添了几分活力。胡麻吐艳辉映着麦浪，糜谷抽穗追赶着高粱，尤其是一地洋芋碎花盛开，演绎出赛过牡丹的娇艳。放羊的老汉窝在阳旮沓里冒着旱烟，只等夕阳西下转回家园；放牛的娃娃聚在山屲里找寻属于他们的快乐，也不忘给自家的牛儿准备明天的食料；辛勤的大人穿梭于农田土埂之间除草灌溉，为秋后有个好收成做最后的努力。月出山坳，在袅袅炊烟中，一天的劳作被悉数带入梦乡，仰望星空，也曾放飞童年的梦想。

那个时候，年复一年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只为多收几斗养家糊口，日子过得紧巴但富足，即便一锅洋芋当一顿饭，心里也是踏实的。秋收过后，磟碡飞奔，碾压出一年的收成，大家围坐一处，谈论最多的无非是几垧地打了几石麦子收了几斗谷子，麦囤谷仓见证着大家的喜乐，喜鹊立上枝头喳喳叫着，似乎在讲述着丰收的故事。在大人们一年一年的谈论中，我们向童年作别。

 

 

 

多年后，很多次回到家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后生们外出打工，妇女们跟娃陪读，整个村子只留下了老人孩子，在日出日落月圆月缺间打发着岁月，早已感受不到鸡鸣狗吠娃娃闹的生机。喜鹊也似乎厌倦了这种生活，早已远走他乡。人们只在农忙时节才赶来下地劳作，闲时便都进城去享受城里的繁华。村子已然成空，再也找不到洋芋花开风吹麦浪的场景。田间散落着塑料大棚，风中弥漫着浓烈的农药味，一茬又一茬的蔬菜榨干了大地的乳汁，显得更加干瘪贫瘠。比起那些年，收入翻了几翻，大家钱包鼓了，但粮仓空了。农民家里没了存粮，没了饲养，也就少了牛羊满圈谷满仓的敦实。邻里之间也慢慢变得生疏，见了面寥寥数语，用程式的笑容敷衍着虚假的热情……故乡犹在，但她的魂已渐渐迷失，曾经洋芋花开赛牡丹的美景只能定格于记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