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粘豆包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3:14 阅读(8)

 佟丽莉(辽宁大连)

 
粘豆包,在我老家也叫“粘饽饽“,或直接叫做“豆包”。
一进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发面蒸豆包。面是大黄米和上一定比例的玉米面或白面,盛在瓦盆里放热炕头上发一宿,发好了再包上提前烀熟了的豇豆,底部垫上一张苏子叶放在大锅里蒸。因为最不爱这种主食,也没细心观察,所以只知道大约是这个做法,其实和面是有讲究的,配面放少了太粘,豆包蒸出来没形,上不了台面;放多了又失去了粘性,影响豆包特有的味道和口感。
父母那时因为工作关系两地分居,我和母亲住在姥姥家。虽然不爱吃,但豆包出锅时的热闹情景还是记忆犹新的:揭开锅盖,一团热气扑面而来,瞬间就氤氲了整个厨房,白色的雾气中,隐约看见姥姥和老姨弯着腰,从锅里取出一个个金黄色的豆包,大声喊在屋里帮忙包豆包的大姨、三姨和四姨:“出锅喽出锅喽,快趁热吃啊!”三个姨放下手中的活儿,叽叽喳喳地跑进厨房品尝,感叹着“还是新蒸的好吃”或是总结着配面放多了少了还是正合适之类的话。
“你吃一个吧,刚出锅的可好吃啦”。姥姥热切的问在雾气中钻来钻去看热闹的我。
“不,我才不吃呢!”我总是这样拒绝。我实在不理解飘散着微微发酵酸味的豆包有什么好吃的。
北方的冬天,室外就是一个天然的冰箱。一锅锅蒸好的豆包,储存在厢房或室外的缸里,一整个腊月正月,豆包和酸菜、白菜、萝卜一样,就是饭桌上最常见的食物了。
 
 
 
我六岁时母亲的工作调到了父亲这边,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母亲因为工作忙,没时间蒸豆包,但我家冬天从来都不缺,姥家的奶家的姨家的表姨家的表姑家的,这个给三十个那个给四十个,也能放满一缸。妈妈像得了宝贝似的把它们收好,想吃的时候拿出来放在锅里熥透了就可以了。熥好的豆包又黄又糯,吃的时候可以拌上荤油、芝麻盐、蜂蜜或白糖。最“奢侈”的吃法是熥好后再用油煎一遍,煎到两面全是金黄色的“嘎巴”,金灿灿的外酥里嫩,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只有这时我才能跟着吃几口。
大学时我考到了辽南滨城。每年寒假结束返校,都要受姥姥和几个姨的委托,给定居在那里的舅舅带一大袋豆包回来。
每次舅舅都如获至宝,吃饭时熥两个,放上白糖和荤油,搅拌好了一边认真地吃着,一边跟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他说他从小就爱吃豆包,腊月里爷爷奶奶一天要蒸上好几锅,每出一锅,舅舅都要吃上一个,爷爷奶奶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总是在每锅里给他做个微型的豆包,这样即便蒸上五、六锅,也不会吃撑了舅舅。
 
 
 
我笑舅舅怎么就那么爱吃豆包呢,舅舅说,豆包在那个年代绝对是细粮啊,平时吃不到,只有进腊月才能大快朵颐呢。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把粘在碗里的残渣戳下来,放进嘴里慢慢咂摸着。
每次从老家回来,都是带回舅舅最爱吃的豆包,这一拿,就是二十多年。如今舅舅已经80岁了,依旧独爱豆包,他说在超市里买过哈尔滨的豆包,味道比老家的差远了。因着豆包的话题,我们时常会聊起我不曾谋面的他的爷爷奶奶,聊起我故去的姥姥、大姨,聊起彼时的风匣碌碡笸箩簸箕等老物件。舅舅惊诧我儿时的记忆力,我说别忘了我在姥姥家待了六年哩。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渐渐地理解了少小离家到异地求学,直到成为大学教授的舅舅,他那么偏爱儿时的味道,更多的是一种思乡的情怀吧。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口味也发生了变化,小时候讨厌的食物,竟都成为了想念的东西,对豆包也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情感。近几年春节回家小住,老妈每天在饭前征询我的意见:吃馅饼?饸饹?芝麻饼?哦对,还有你老姨给的豆包,你吃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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