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爷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2:15 阅读(0)
九 爷
徐 竑 (甘肃)
九爷是个很可爱的老头。在他们兄弟排行第九,自然是父辈的九大,我们的九爷。九爷留有一副很好看的胡子,下巴撅起来,一翘一翘的,挺有意思。说话或者抽烟的时候,总喜欢一只手捋捋自己的山羊胡子。
小时候,我们很喜欢跟着九爷去放羊。羊一到了沟里,他便铺开毡夹夹,躺在向阳的地方悠闲地吸烟,我们则挤在他的身旁,听他说古今。古今,就是故事,有天没地的,听听也就忘了。和他一起放羊,他俨然一个大官,羊跑了,他就派我们去赶。只要他一声令下,我们几个就会把羊按他的要求赶到地方。羊吃草,我们又聚集在他的身边,最大的奖赏是他从口中慢悠悠地抽出带涎水的烟锅,让我们吸几口。一口烟吸进口中,呛得我们咳嗽不止,但还要抽第二口,绝不吃亏。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我们也会像九爷一样吐烟圈了。
有一次九爷去和别的老头去聊天了,却把烟锅落在了毡夹夹上。我们几个先是拿着他的烟锅玩,一会儿就不安分起来,在烟锅里装满了烟,你一口我一口地抽起来,烟袋不大,一会功夫烟袋所剩无几。当我们一个个过足瘾往起站时,天旋地转的,呕吐不止。我们又哭又喊,九爷听到我们的哭声,跑过来,骂一声“狗日的”,把我们拉到沟河渠子边,扳下一块块冰,塞进我们的嘴里,接着又把我们一个个提到阴凉处,让呆着。尽管几块冰下肚,没那么难变了,但一会儿又吐,一直吐到什么也吐不出来。整整一个下午,便在这难受与呕吐中度过,直到天黑,羊要归圈,他带着我们七扭八趔地拉着羊尾巴往回走。
和九爷在一起,我最喜欢看的是那胡子。喜欢听他指挥,乐意为他跑路。完了,就爬在他跟前,求他:“九爷,让我摸一下你的胡子吧。”他就满脸不高兴,用手捻着胡子,骂一句“狗日的”。不过多数时间熬不过我的硬磨软泡,便就答应了。“只一下。”他说。我摸着他的长胡子,看到了一根白的,一下给拔了下来。九爷一下子便不高兴了,又来一句“这狗日的。”,摸出他的烟锅做这要打我的样子,而我早跑得远远的,“咯咯咯”的笑个不停,手里还捻着那根发白的胡子。
我爷爷排行老五,在爸爸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去世了。爷爷给我的印象就是一个穿长袍长得很精神的小伙子,没一点爷爷的样子,对他的认识永远停留在那张发黄的照片上。爷爷嘛,自然老头一个,有胡子,能抽烟,能骂人。没有爷爷,便非常羡慕别人有爷爷,干了坏事以后,有爷爷就没人敢打。所以,尽管九爷家离我家不太近,但我有事没事总喜欢往他家跑。
有一次去九爷家的时候,九爷坐在院子里编背篓,杨蔓条在他手中跳跃,一个背篓渐成形状。我蹲在九爷的旁边,给他接杨蔓条子,他就给我讲怎么编背篓,什么条子应该用在什么地方,怎么用劲。他的手很快,很巧,身旁有早已编好的背篓和笼,很是好看。我呆了一会,跑回去,拿了镰刀,去沟底砍了一捆榆树条学着九爷的样子编起来,奶奶在旁边给我整着条子。妈妈说: “你编成了,我把你背平凉城里夸去。” 整整一个下午,一个小背篓模样的东西成了,但毛毛草草,凸凹不平。我不会收边,妈妈让我拿着去找九爷。九爷看看我,又看看我手中的怪物,笑着摸着我的头: “这狗日的。”他说。他边帮我收边,边让九奶奶给了我一个馒头。
那馒头好香……
村里人前些年在我赶一对毛驴耕地时,总会交口称赞我和另一个堂弟耕地的手艺。“犁沟多细多端正呀。”“垅沟合得多平整,像刚耱过的一样。”我和堂弟耕地的手艺是九爷手把手教的。那时我们还小,八九岁的样子。九爷给生产队耕地,累了的时候,他就把牲口停在地头休息。牲口站着,他蹲在地畔抽烟。我就和堂弟趁到他跟前,给他往烟锅装烟,给他用火镰打火,央求他让我们耕地。他倒痛快地答应了,给我们教怎样到地头回牲口,怎么插犁。“走在没耕的地里面,眼睛看犁辕,让犁辕刚好对着前一犁的边上。”他一遍又一遍地教我们,过不了几天,他套好牲口后就坐地边抽烟,我就和堂弟赶起牲口耕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