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和表哥儿们（外一篇）

 

 

我的转折亲表哥张福是个聪明忠厚的人，他和舅舅家的表哥李大成、李大勇兄弟俩，还有姨妈家的表哥夏才和表弟夏清两兄弟，我们都是在村里的联办中学读过书的同学。在这些兄弟当中表弟夏清最狡黠。表哥张福的祖父是地主，由于出身的影响，所以他平时很低沉。大成、大勇和夏才、夏清这些表兄弟和我一样都出身贫农，我们特别的自豪，没人敢拿成分不好来欺负我们。表哥张福就没我们命好了，那些无赖的家伙们经常用地主羔子，小地主之类的来欺侮他，每当遭受人欺辱，表哥张福一声也不吭，总是默默地、可怜巴巴地忍着，从不反抗。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鹿被好多只穷凶极恶的狮子扑倒在那里任意的撕咬一样。张福平时在学校里也总是小心翼翼的，什么事都不敢出风头。有时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时调皮气恼了老师，老师也会用他那地主的身分来打击他，所以他总觉得自己矮人一等。可他家基本上不缺粮食吃，一年里平常日子也还能吃上几顿粘豆包。人们都说地主人家会过日子。

表哥张福对我特别好，平时家里吃粘豆包的时候，还能从家里偷出一个或半拉的给我吃。所以当无赖们拿他的身份来欺侮他的时候，我能挺身而出袒护他，使他免受了很多的侮辱。张福有恻隐之心，那年月年景不好，一般人家，家里断了顿挨饿是常有的事。他的同桌李海由于家里断了粮食，一连两天没吃东西饿得身体直打晃，他从家里偷来玉米大碴饼子给他吃，帮李海度过饥饿关。

70年代一个村里就能办一所联办中学。学校除了校长还有一名贫下中农的代表来监管学校，人们都叫他贫管校。贫管校整天一副威严凶煞的样子。学生的课桌全是用泥土建造的土台。我们一边上课，农忙时还要参加生产队里的劳动。秋收可以一个月不用上课。帮生产队就扒玉米，一扒就是一个月，手指肚都得扒裂了，直冒血津，疼的猫咬一样。我们最喜欢收割大豆，因为这时候可以在生产队饱餐上一两顿香香的咸菜卤的荞面饸饹。

学校经常开展政治学习教育活动，夏天几百人在操场站着，老师在前面讲读。太阳像火一样，我们被晒得直冒油，有时热得不知道老师读到那了。经常开展“批林批孔”活动。教我们美术的老师是从城里下放到我们学校的，她画了很多“批林批孔”的漫画，漫画中孔子的画像总都是丑陋难堪的。张贴在板报上供学生观看。一次张福看完漫画，自己画了一幅小漫画，由于他把孔子画得好看了一些，结果被老师发现说他美化孔子，连人带画被送到了贫管校那里。贫管说他小地主贼心不死，公然歌颂孔老二。因此受到了贫管校狠狠地批判，还株连到他父母挨了批斗，并罚他父母劳动改造，清扫10天大队院子。

秋收结束，我们每天放学后还要参加队里的义务劳动，每天晚上帮助队里倒粪整理粪肥。谁参加了劳动就把谁的名字写在生产队墙报的表扬栏目上，第二天早上上学，看见那黑黑的墙报上赫然地写着自己的名字，让我们觉得那是很光荣的。表哥张福劳动好，不怕脏累，而表弟夏清则油嘴滑舍的净捡轻快的干。

我考上了高中，后来又考学参加了工作，而我的表兄弟们没考上高中都下了庄稼地，先后成家立业娶妻生子。我特别的想念他们，每次回来总去看望他们。在那艰苦贫穷的岁月里，苦难造就了我们很多优秀的品质。那艰苦的年代教会了我生活，给了我同困难作斗争的勇气，教会了我如何去做人。

78年12月，北京召开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她像春风一样吹遍了大地，吹暖了人们的心。

改革就像新出生的婴儿，人们热切的期盼着。春天到了，村里推行土地承包制，家家户户有了自己的责任田。从此生产队不存在了，但我留恋那大院里几百人围着几口大锅捧着碗争先恐后地吃荞面饸饹的场景。 张福的父亲这个曾经挨过多年批斗的地主，终于伸直了腰杆，逢人便说，这回咱们都成地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