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我脚上那双鞋（外一篇）

 

我小时候很喜欢鞋，鞋就是命，命就是鞋。那时候只要脚下有双鞋，就等于现在有了一部车，不怕山高路远，岩高墈陡，都能到达目的地。

我是什么时候知道鞋的重要性的呢？应该是九岁那年的暑假，那年暑假我跟伙伴们在武宁老街西门头的七里山砍柴，在担柴回家的羊场小路上突然觉得左脚前脚掌有要脱落的感觉，左脚前脚板还感觉进了好多小石子；我放落柴担低头一看，发现左脚那只胶鞋的前底完全脱落了，还能一搭一搭地跟鞋帮分离；我没法只好脱掉鞋子，打赤脚往前走。大家想想，打赤脚挑担柴走在坑洼不平又有小石子的山路上是多难啊！我那时就像扭秧歌时似的挑着柴在山路上走，山里的鸟叫，旁边的泉水声一点都听不进去，因为我要小心的走好每一脚路，如果有一脚没走好就会把脚板硌得痛煞人。我那时觉得打赤脚挑担柴走山路真难啊！脚下没有鞋怎么得了，脚下没有鞋我怎么把回家的七、八里山路走完？我当时急得差不多都要哭了；后来一个担柴赶上来的大人说：“崽哩崽哩啊！你怎么这么蠢呢？有鞋不穿打赤脚走？”我不服地斜他一眼说：“我鞋底都脱了怎么穿？”那个大人放下柴担说：“那你放下柴担，我来跟你搞。”我听大人这么说，心里就一喜，连忙放下柴担。接着那个大人把我鞋子一看，就在山边割根藤子，说：“你把鞋子穿在脚上，我帮你绑好。”我高兴地穿好鞋，那个大人就用青藤把我左脚前底前帮不紧不松地绑好，绑好就打个结一扭塞在青藤里卡着，然后他说：“好了，崽哩！走路吧！”我高兴地回答：“多谢你。”接着我挑起柴担，迈出用青藤绑好的鞋子，轻轻松松地走在山路上，心里对那个大人充满了无比的感激，也对自己脚下那双鞋子充满了无比的崇拜。当时那双鞋真比我的命都重要啊！如果当时我没有那双鞋，这坎坷不平的路真会要了我的小命啊！

从那以后我就跟我妈说：“妈！我以后尽量不穿鞋，天一热我就打赤脚。”我妈说：“你个蠢崽，要那样干什么呢？你也不是没有鞋？”“有鞋我节省着穿不好吗！把鞋子留着关键时刻来穿。”我说。“不知你像个谁，打屁过筲箕滤。”我妈说完喂猪潲去了。我妈说凡说，我做凡做。从那以后，我在学校打篮球一概打赤脚上，把鞋子整整齐齐摆在边上。如果上体课，跳高跳远跑步什么的，统统打赤脚来搞。那时我觉得脚不顶钱，鞋顶钱，脚是现成的，鞋却要花钱买。为了节省鞋子，我从十岁到十七岁每年暑假都不穿鞋，上山砍柴除外，因为砍柴不穿鞋不行。我暑假捉鱼、打猪草和玩都是打赤脚的，那时夏天男孩子打赤脚过日子并非我一个，大家都那样光个脚板片子，跑上跑下的；有时为了好玩就用樟木板来做木拖板穿。我也做过木拖板，做木拖板是用鞋底翻过来画个鞋底样，然后用钢丝锯子按鞋底样绕来绕去地把鞋底锯出来，接着用砂纸把鞋底的边擦平来，最后用布皮带在脚趾头后面位置钉个箍就可以穿了。木拖板穿起来啪嗒啪嗒响的，要是走在石板路上真要被它吵死人。晚上洗脚我就穿鞋的，我洗脚时总羡慕我的脚，我发现我的脚好厉害，脚板皮硬硬的，还有好多硬茧。我好喜欢我的脚，它带我到这到那从没半句怨言。晚上洗完脚我都是穿圆口布鞋的，圆口布鞋那时又是宝贝鞋了，我白天从来不舍得穿的，就是晚上睡觉前穿穿而已。我家的圆口布鞋都是乡下外婆家做来的，一做就一捆的。我妈那时也做，我记得打鞋底时要把针头往头发林里一蹭一刮，然后将鞋绳拉得老长和山响，最后打出的鞋底绳疙瘩硬硬的还撞手掌心哩！我家那时大家穿的鞋子，破了又补，补了又破，破了还要补，一直到鞋子无法补了，甚至还要将无法补的鞋底留下来作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