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请不要偷懒

 

“蹦蹦高、扑通跳和呱呱叫”是乡下蛙玩的游戏。“呱呱叫”这三个字怎么念，我想大家都会。如果我不解释，自揭家底，也许你蒙在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不是我卖关子，继续往下看，便知内情。

疫情期间，我读过天津作协副主席王松写的一篇中篇小说《别字》，既合符我们曾经的背景，又契合我今天带孙子的困惑，因此印象极深。

事业有成的初中同班同学，借班主任田老师73岁寿辰的那天，搞了一个聚会，热之闹之中，田老师突发心脏病死了。为什么死呢？自有个中缘由。

田老师身体欠安，聚会点就选在她所住的老年公寓，这样方便参会人员一拨一拨地去看她。田老师之死，是学生顾大义在看望她时用血写了一个“翌”字所致。趁这次聚会的机会，顾大义把背负了几十年的愧疚全部撒在田老师的身上。那时，田老师教给顾大义读错了“翌”字，顾大义当民办老师时又一音不差的教给他的学生，以至于学生陈进步没考上县一中，终止了上大学的前程。对此，顾大义一直耿耿于心。

放暑假了，在县城读初中的陈进步回到村里，一进村弯都不转就去找顾大义。陈进步脸红脖子粗地举起在手心里写的“翌”字，问：顾大义，这个字念啥？顾大义说，我教过你呀，念“li”（立）啊。陈进步骂道：顾大义，你放屁，这个字念yi，是翌年的翌。还有几个字，也是你教的，都念错了！顾大义看着这孩子一撅一撅地走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顾大义想起来了，这些字都是田老师教的。有一次田老师让他读课文，当读到翌年时，田老师立刻纠正是“li”（立）年。当时，顾大义坚持地说收音机里读的是翌年。田老师很生气地说：那你就去收音机里去上学吧。接着田老师还让全班同学跟她高声地朗读了三遍：立年，立年，立年！

其实，我们读中小学时，也读了不少错别字，至今都还残存在记忆里深处，现在又直接影响着自己的孙子。

前不久，跟孙子读莫·威廉斯和琼·穆特的绘本《城里狗乡下蛙》，城里的狗到乡下去玩，看到水中岩石上的青蛙，很是高兴，不一会儿都成了好朋友。于是城里狗便与乡下蛙玩起游戏来。城里狗把“四处嗅、检棍子和汪汪叫”的特技表演教给乡下蛙，乡下蛙也毫无保留地把“蹦蹦高、扑通跳和呱呱叫”的游戏传授给城里狗，城乡互动，两物相融，孙子听得十分开心。

一天米果爸让他拿书来读，他说：爸爸，我们读《城里狗乡下蛙》吧。说着就跑到书堆里找来这本书。他很喜欢有人陪读的情境，一路读来，他听得很认真。当他爸爸读到乡下蛙“蹦蹦高、扑通跳和呱呱叫”时，米果纠正说：爸爸，不是呱呱（guagua）叫，是呱呱（gugu）叫。说完，还显出得意的样子。他爸觉得这个读音有点不对劲，就问：米果，是谁教你的？米果自豪地说是爷爷，头也不抬地看着乡下蛙。他爸爸把温和的目光传递给我，我说是的，我教他这样读的。

对这个字的读音，我一直是一知半解。那时上中学，老师教我们读“呱呱坠地”，我们就跟着读guagua坠地。后来读师范时，语文老师帮我们把读错的音纠正过来，我们就读gugu坠地了，一直沿用至今，不知呱是多音字。米果爸迅速百度，说爷爷你搞错了，误了米果。婴儿刚出生坠地就读gugu，如鸭子、青蛙高声地叫就读guagua。我感到很惭愧，马上跟米果道歉：米果，你的私塾爷爷教错了，纠正过来好吧。来，跟着爷爷读“呱呱（guagua）叫”。不知是米果觉得好玩，还是根深蒂固，仍读“gugu叫”。他爸爸站起来认真地告诉他正确的读音：米果，跟我读“呱呱（guagua）叫。米果仍读“gugu叫”，你越纠正，他越坚持：gugu叫、gugu叫、gugu叫……他叫得我好不自在，心里很惭愧。转念又想到那大学校长，自我安慰起来：那校长不是也把“鸿鹄之志”读成“鸿hao之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