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豆磨糊

【文海泛舟】王伟光： 土豆磨糊

 

在东北农村有一种土豆做的干粮，俗称“土豆磨糊”，是粗粮细作的精品，颇受百姓喜爱，成为生活中一道传统美食。

 

原料是去皮的土豆，磨制的工具是薄铁皮做的，用铁钉在上面凿成密密麻麻的小眼儿，翻过来固定在木制的框架上，然后把土豆在上面磨，锋利的毛刺儿将土豆磨成浆沫漏到下面的盆里，完成后将土豆浆沫放入纱布里拧干，所剩渣子既是土豆模糊的主料，挤出的水里面沉淀一层淀粉一起掺到主料里。食用方法：一是蒸着吃。用酸菜油渣或芸豆做馅，像做包子一样上屉大火蒸20分钟即可出锅，蘸蒜酱辣椒油吃，软软的、滑滑，别有一番风味。二是做汤吃。将土豆模糊攥在筷子上，中间留有一个洞，之后下到炝好的汤里煮熟，作料浸入其中，热乎乎、香喷喷！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青少年时期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东北农村度过的。当时物质匮乏，家家生活比较拮据。成年人口粮500斤（包括酱豆、小杂粮），小孩减半，去了糠皮，成粮数量很少。副食只有夏季房前屋后自产蔬菜，冬天储存的土豆、白菜、萝卜及杀年时猪熬制的荤油。清汤寡水的日子，家家粮食不够吃，只能用土豆补充，日复一日难免厌烦，而且烧心。为此，家家户户在冬季时常做土豆模糊改善生活。依稀记得，漫漫冬夜妈妈在煤油灯下磨土豆模糊，一丝不苟、持续不断，如稍一走神，手就会刮破，八口人的食粮，满满一大盆土豆，在静静的夜色里变成浆沫，嚓嚓声响拌我进入梦乡！第二天清晨，妈妈早早起来，在冰冷的厨房里做土豆模糊，墙壁上白花花的霜，在煤油灯的映衬下晶莹闪光，寒气浸入棉衣下的肌肤，妈妈的手指有些僵硬，但她仍然坚持做完。她用火柴点着火，给锅里添上水，将高粱秸秆制作的蒸帘放入锅中，铺上屉布，把土豆模糊匀称摆布，盖上对开的木锅盖，蒙上厚厚的棉垫等待开锅！妈妈坐在灶前，一手拉风箱，一手添柴草，红红的火苗舔舐锅底，白腾腾的热气充斥整个厨房，朦胧了微弱的晨光，融化的冰雪雨点般降落，地面上凝结成星星点点咖啡色的小冰疙瘩，妈妈的头巾已淋透，冒着热气，整个人被雾气笼罩。二十分钟后，揭开锅盖，浅黑透明的土豆模糊出锅了，等待我们享用。妈妈又将灶里的火掏出来，放进黄泥做的火盆里，底部细小柴草慢慢燃烧，释放出浓浓的热量，一家人平淡的生活又开始了！我们穿上妈妈烤热的棉衣，吃上香甜可口的土豆模糊，高高兴兴上学了！东北农村的习俗“猫冬”，农闲时，农村都吃两顿饭，学校随之。早晨八点钟上课，下午三点钟放学。为了防止饿，同学们都带苞米花，课间嚼上一把，放学时都已饥肠辘辘，顶着凛冽的寒风回家。那时天气出奇得冷，胶皮鞋垫着靰鞡草经不住寒风穿透，脚冻的猫咬一样疼。羊剪绒的棉帽子难以抵御严寒的侵袭，脸或耳朵时常冻白，需用雪揉搓过血发热，否则冻伤后果不堪设想。此时此刻，我们真正体会到什么是饥寒交迫！回到家，妈妈用笤帚扫净我鞋子、帽子上的霜雪，帮我脱下冻僵的胶鞋，做到暖呼呼的热炕，抱着未燃尽的火盆，寒意尽消。妈妈端上热腾腾的土豆模糊汤，喝下去幸福温暖遍布全身！

 

而今，我离开农村近四十年了，不再为衣食住行发愁，锦衣玉食，幸福美满，很多事情随着时光的流逝都已淡忘，唯有妈妈蒸煮的土豆模糊干粮和汤，深深铭刻在我的心中，软软的、甜甜的、香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