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无尽头

 

过了立秋，离母亲的忌日就不远了。11年了，母亲仿佛从未离我们而去，她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言传身教永志难忘。

母爱永恒，失恃永痛。尤其临近忌日，总想写点纪念的东西。尽管以前撰写了诸多诗词、文章，歌颂母亲的伟大、母性的光辉，但总觉意犹未尽，难以释痛。

母亲是一位极其普通的人，但她的善良、智慧、勤苦却远在一些所谓高贵的人之上。而她鲜为人知、颇具传奇色彩的一些经历，我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那还是她十二三岁的时候，一次随家人往山里逃难，为躲避日寇飞机轰炸，和逃难的一群人藏在一个土窑洞里。听着空中飞机的嗡嗡声，她感到胸中憋胀，执意要离开窑洞，父母拗不过她，刚走出窑洞几十步，窑洞便被飞机炸塌了，全家人因她而躲过一劫。还有一次，也是走在逃难的路上，一颗炮弹呼啸而下，致命地落在她的跟前，谁料炮弹钻入地下却未爆炸，真是老天有眼。说起这些事，母亲是很镇定的，没有一点后怕。小时候的自己曾天真地问母亲，是不是冥冥之中有老天爷保佑？她说那有这事，只是自己的运气好罢了。不过，母亲从小就刚强而有主见倒是真的，除了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与蔑视，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在我一岁多的时候，母亲曾做了一个梦：一个披着白长头发的疯老婆忽然半夜闯到屋里，一把将我从母亲怀里抢了过去，转身就走。母亲立刻不顾一切地起来抢夺，并说，别看你的膈肘窝里还夹着一个孩子，你捂着两个孩子的头，可我娃左小腿上有个黑痣，你瞒不了我！硬是把我夺了回来。第二天一早，我突然得了一种说不清是什么的病，瞬间嘴唇发紫，昏迷不醒，连送医院都来不及。母亲急得要死，就央求住在同院的刘奶奶说：“婶婶，您会扎针，就试一下吧！”平常小孩头疼脑热，刘奶奶都会用针灸治疗，但从未碰到这种要命的病，所以她有担心，不敢下手。母亲就告诉她，是好是坏，绝不埋怨。结果，一针下去，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条命硬是从死神手里夺了回来。母亲后来常说，那个梦可是个真梦，你腿上的黑痣可是“救命痣”啊！

父亲英年早逝，那年母亲才39岁。面对上有老、下有小的窘境，母亲强忍悲痛，留下坚强。当时一些好心人劝母亲改嫁或留赘，但母亲丝毫不为所动，硬是用柔弱的肩膀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家。她说她要是走了，这个家就散了，她舍不得老人、舍不得孩子，舍不得这个家！在以后的近半个世纪里，她服侍、送走了婆母，把我们姐弟四人抚养成人，又义无反顾地照看起孙辈，用苦了自己、关爱亲人的实际行动，诠释着人生的真谛。

 

到了2016年，母亲已辞世7年，这年八月的一个晚上，我却遭逢了一场大难，度过了最黑暗的十五个小时。那天晚上九点钟我吃药时，不慎将一颗假牙吞进去，卡住了气管。登时便呼吸急促，话一点都说不出来，一种要死的感觉。在家人和亲戚的陪伴下，由县医院、市医院到西安交大医院，直到翌日十二点，整整折腾了15个小时，当那颗假牙取出时，生命才又属于我自己。这期间，几次几乎窒息，难忍的痛苦也几乎让我失去生存的勇气，但一种“不要怕”的声音突然在我耳畔响起，似乎是微弱的，可又如醍醐灌顶，这不是母亲经常说的话吗？是的，母亲生前经常教导我们，不要惹事也不要怕事，要靠勇气、靠智慧、靠办法，化解困难和矛盾。当此生死关头，我必须坚强，必须顶住，硬是一眼不合地躺在救护车里、躺在手术病床上，直至化险为夷。

母亲活了85岁，算是高寿了。但我们做儿女的，多么希望她再活十年、二十年，长命百岁啊！在她弥留之际，面对围绕在身旁的众多儿孙艰难地说：“生逢这样的好世道，我不想离开你们。可人总是要走这条路的，你们也不要太难过。只要以后你们各家各户都和和美美、平平安安，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