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轶事/ 擀毡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08:36 阅读(0)
山村轶事/ 擀毡子
山村轶事之十四
擀毡子
文邢兴亮
一
记得小时候，我们村普通的人家，炕上都铺毛毡。这一来是晋北本来寒凉，而且多睡土炕。且不说寒风呼啸的冬天，就是春秋两季，如果炕上不过火焰，用手摸上去，也是冷冰冰的。这时，一条厚实的毛毡，就成了温暖实在的需要。二来，乡间有句俗话：进院看修盖，进家看铺盖。毛毡，就是铺盖里重要的一种。它成了人家穷富的一种象征，跟婚姻等诸多大事，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过去，姑娘们到男方家相亲，进了家，首先要看看这家人炕上铺的毛毡。如果毛毡看上去干净，又还有好几块，人们就觉得这户人家光景厚沉、干净勤谨（勤快）。如果毛毡破烂日脏，人们便会觉得这户人家光景寡淡、人也懒惰。
一块毛毡，在乡下，就变得举足轻重了。所以，那时的擀毡匠是很吃香的。
那时每当农闲，就有三三两两操外地口音的擀毡匠，挎着大弓，背着席布帘子，来到村里。擀毡匠进村不久，村里人都知道了，不少人聚集到了他们身边。
要擀毡的人家，忙着讲价钱，定日期，暂时不擀的也图个红火。一时间，村子当街比过节还要热闹。很快，先轮上的，就热情地把那几个匠人招呼到家中，做饭，安顿住处。
二
那些年，我家家底薄。在我幼小的记忆中，我家包括我爷爷手上也没有一块毡子。幸运的是我大哥成家后，他的老丈人把他家养的山羊送给我家两只，我爹非常高兴，当成了宝贝，一直认真地养着，后来，越养越多，我爹又和别人交换，把山羊换成绵羊，没过几年积攒下不少羊毛，早就盼望也能擀上条毡子。
就在那一年，我家也排上队，要擀毡子了。邻居邢存旭（邢增亮之父）家擀完，就轮我家。我是个坐不住的人，不知为什么，心里也很高兴。尽管我爹说，第一块毡子是给我大哥的，但我好像没有多想，天天往往别人家跑，掐算着日子，盼着早早完工。
那时，我家的院子仄逼，没有弹毛的地方。我爹只好提前和邻家商量，占用他们的空屋。好不容易轮到我家了，放了学，我跑到那间空房，看那个毡匠弹毛。只见他支起背来的那把弯弓，那弓很大，比射箭的那弓要大很多倍，足有五六尺长，弓上还拴着一根牛皮弦。 开始弹毛。嘭嚓嚓，嘭嚓嚓，颤动的弓弦上，羊毛不断地跳起来，里头的小树枝棍和尘土，纷纷飞落。
嘭嚓嚓，嘭嚓嚓……
我是个好奇心强的人，经常站在那里看，一看就不知道迟早了，我娘看见我和那个毡匠一样，满身尘土，远远叫我骂我：“你看你成了甚了？灰眉土眼，像被土地爷打了一样，快回家哇！”我跑出院，又趴到窗台上，从窗户继续朝屋里看，这时，我才瞅见那个毡匠一身的羊毛，脸上、眼眨毛（睫毛）上也粘着。屋里的蜘蛛网上也挂了白丝，整个屋内白花花的，变得朦朦胧胧。那时，我小，还不理解受苦人的苦衷，总觉得这一切很有诗意，听着那忽高忽低，节奏丰富的嘭嚓的声音，再加眼前的光影变幻，倒觉得美得像一个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