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食 煮角 疙瘩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3 21:37 阅读(0)
扁食 煮角 疙瘩子
扁食•煮角•疙瘩子
作者:竹杖芒鞋空间
(乡土系列)
冬至饺子,夏至面。冬至到了,饺子一定必不可少,可是这饺子已经不如以前那样稀罕了。小时候,在我们家乡山西万荣一带,饺子的统称为捏饭,涵盖了现在意义上的所有包馅类的饺子。如果再往下细分,则有扁食(饺子的一种,肉馅儿,圆形)、煮角(指一种长方形的饺子,像一个方形的扁口袋,多为素馅)、疙瘩子(特指肉馅儿的饺子,状如疙瘩,故而得名)。留在记忆里最浓重的饺子味道始终是小时候父母一起制作的羊肉胡萝卜馅疙瘩子。一想起来,那股浓烈的味道就驾着蒸汽从记忆中飘了出来,羊肉是老家冬天里很肥很羶的羯羊肉(羯羊是阉割了公羊),胡萝卜是家乡特有的米黄色、新鲜水灵的黄颜色胡萝卜,饺子皮是用自家产的小麦头绽面擀的,每一枚饺子都经过父母掌心的扣合,撮成了疙瘩的形状。那些印着父母掌印纹路的疙瘩子最后都化成了我们一年一年成长的力量,无论多少年过去,永远都忘不掉那翻腾在记忆中的父母包的疙瘩子。
疙瘩子虽然名贱,吃上却实在。在我的记忆里是居于崇高地位的一种神圣的美食。说它崇高是因为看似触手可及其实离得又很远,小时候每年大约能吃上一两次,绝不会更多,所以谁家要吃上一次疙瘩子是很隆重的一件事,有的甚至还用碗盛了拿干净的搌布包好给亲戚家送一些。记忆中,冬至日很少能吃上疙瘩子,羊肉太贵,白面太少,一般都会拖到大年三十才吃上,那时候觉得吃疙瘩子就是过年,过年就是可以吃上疙瘩子,所以说它神圣大概是我自己的特别感受吧。那个时候的冬天,如果父亲从集上割回一条肥多瘦少的羊肉,那就是要疙瘩子的信号。只见母亲从窖里掏出冬储的胡萝卜开始淘洗,依然是那种老家特有黄颜色的胡萝卜,我常常会不令而行地剥好大葱和生姜表达出强烈的期待愿望。然后闻着羊肉羶味,听着父母当当当的剁馅声,心里好像已经有了一盘腾着蒸汽的疙瘩子,让人魂牵梦萦。这一天,我哪儿也不去,要守着羊肉、胡萝卜和面粉,直到它们在父母的手里变成一个个疙瘩子。
吃疙瘩子,馅的好坏最为关键,咸淡、香油、葱姜、调料……等等的投放量全凭经验和手感,这个重要任务一般都由父亲来拿作(理料),母亲则在一边忙活着和面,准备面皮。等到馅和好后,父亲常常会满意看着盛在盆里泛着油光、散着香味的羊肉馅,点上烟欣赏半天,说些今年的疙瘩子质量肯定会多么好,让孩子们好好吃上一顿之类的话。我等不及他们这样过于仪式感的抒情,有时恨不得挖上一勺子生馅尝尝。因为吃疙瘩子的时候总是隆重和称缺,包的时候一般不会让我们这些孩子们参与进来“祸害”,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学会熟练地包疙瘩子(为自己找借口)。后来,还因此埋怨母亲总是不让我练手而荒了包的“手艺”,母亲解释说,等你们大了自然就会了,那些处一年就吃那么一两次,包不好煮破了,大家吃得不痛快,过年也会不痛快,才不敢让你们练手呀。不过,说归说,我还是有机会偷偷摸摸地胡乱包一个样子很难看的“老鼠”(一种疙瘩子的包法)过一把瘾。那时候,家里包得最好的要数父亲,他专用的工具——一把牛肋骨磨制的油光锃亮的扁食勺,对用馅量拿捏非常精准,不多也不少,面皮捏合后再用双手挤一下,手掌虎口相扣的部位就像一套经年不变模具,倒出了小时候一年一年形状相似的疙瘩子。
疙瘩子包好后,煮是由生变熟的最后一道关键工序,这是母亲的专利。常常是我们盼着赶紧能吃上疙瘩子,母亲则是一遍又一遍地往锅里点水,用勺子轻轻划下汤锅,用勺背轻轻碰一下心急漂上来的疙瘩子,然后一遍又一遍地摇头说还不熟。我曾经笑说母亲,要是她开饺子店还不让客人急死。母亲却不这样认为,她说再急也要做好,急事也要慢慢来才好,馅是生肉不熟透香味不容易出来的。不知为什么,后来每当碰到着急的事儿时,眼前也总能浮出母亲不紧不慢地往煮疙瘩子汤锅中点水的情形,心里的急火也就消了许多,也许母亲说的“还不熟”也适合后来碰到的许多需急时缓行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