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蚂蚁要去远方（新疆远不远）

 

原创 侯玲  侯玲小散文

 

因为要出版《万物妩媚皆有因》，原来游记散文中个别做了较大改动，重新发送。

 

三月里，我把地图看完，行程定好，背包收拾妥当。六月里，我问你：“新疆远不远?”你反问我：“你有没有准备一个月的时间？”我不解：“为何要一个月？”你笃定地说：“走马观花的游新疆，是一种亵渎。”

我不敢说已做了半年功课，畅想过北疆和南疆的每一寸土地。每天工作辛苦，想想粗犷豪迈的大西北，我就有力量。每天上班，披星戴月，夙兴夜寐，我乐在其中。我反复对自己说：“适千里者，三月聚粮。”奋斗是为了实现梦想，多么充实。每一次出行，我都要和自己谈话。认真地问自己：“可是真的做好准备，勇敢去面对？敢于接受挑战，勇于肩负责任，能对自己负责，愿意笑对一切？”庄严的自问自答，仿佛誓词，听到心底里决绝坚定的回答：“我愿意。”这才心满意足，我开始期待。

每一次远行的快乐都始于期待。没错，自从定了计划要去新疆，每一天，我都觉得未来可期人间值得。

我的偶像，独行侠阿甘曾说：“有多远走多远，走多远是多远。”如今他走到哪里去了？音信全无，可受他影响的旅人，一拨又一拨，很多年里，他是我每次出行的启明星。

这一趟出门，我定位明确。我就是蚂蚁，一只小蚂蚁。蚂蚁的天敌少，蚂蚁的朋友也少，蚂蚁平凡的无人注视，蚂蚁天生适合奔波。蚂蚁的细细触角不是为了挑战世界，它只负责追逐梦想。我知道这个世界很欢乐，蝗虫成群结队，云雀结对飞翔，我就是一只独行独享的蚂蚁，摇摇晃晃快快乐乐行在路上。我有目标，走的快慢又何妨？

每一次远行，西安都是我的起点，于我来说长安古坊意义非凡，仿佛玄奘受唐太宗所托，这是仪式。我没有身兼使命，只是寻找归属感，恰恰西安城里就有这样的景致，能让人安心，相信生命永恒。

夕阳下，踏着法国梧桐的绿荫，享受一路清凉，我偶遇广仁寺。清灰色的城墙，围成一方安静的拐角，此处车少人稀，一寺遗世独立，为我诠释大隐隐于市。青砖庙宇、白色佛塔被落日涂抹一层明金，像旧长安遗落的一个梦。想像我是蚂蚁，绕着它走一圈要耗费半天。事实却是，我跨一步就能踏过青砖三块。我嘴里念念有词：唵嘛咪叭咪哄。我没有佯狂装混，眼前墙内灵塔似故人，门环上洁白哈达也似故人，权当是回到拉萨的大昭寺，我心里燃起一盏酥油灯。

广仁寺大门紧闭，是一种没有商量的拒绝。怨不得它，今天是我来得晚了。靠着两扇紧闭的朱门，我若失意才子，也想念一句：且把浮名换做浅斟低唱，又自惭，今日看，柳永被称“白衣卿相”也是褒奖。我真不在乎迈不迈过这道门槛，只要来了，我就能想起昨天，隔着一道院墙，我也能诵经，这便是便是我独行的意义。以我之见，旅行是把个体二维三维的时空推向三维四维，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尤其，行者行着，见闻阅历开阔心胸，我谓之“开天眼”。走过的路，经见的事，才会堆积起一个风轻云淡的人，含蓄内敛的人，大智若愚的人，这才是最有趣的行走。

我还想去大明宫遗址，洒在广仁寺屋顶的夕阳余晖，让我想去一个更空旷的地方，它们离得远，等我走到，就能看到一地月光如霜。

大明宫遗址宽阔无垠，以前我懒得走完，明天要去西域沙漠，算是循着丝绸之路的痕迹，今夜凑着银色月光，我也梦一回唐朝。

我背靠在沙土城墙的缝隙里，这是城门一角，像金字塔般巍峨。我把自己小心地镶嵌于其中，真成了蚂蚁，成了沙粒。行走在城墙下，仰望历史留下的璀璨文化。李渊的天下距今1400年，我眼前被挖掘整理和复原的这些，只是皮毛。大明宫，当年它被李世明作为一份孝心，武则天的阔袖一挥把它展现给世人。大唐盛世，它岂是一座园子能概全？仅给一个健壮的现代人披挂上阵，让他穿上锦袍绣衣，踱出官步威严，便想扮个盛唐，也是不行的。大唐盛世的金碧辉煌，不仅是古色古香的长安古坊，硕而美的大唐仕女。遗址，只是复制出皮毛，至于神韵，要取精神。历史，过去就没有了，制作遗址也就权做寄托和念想，我们承认时间的伟大和唯一。所以，这座遗址被称做“公园”。被人记住的是历史，渐渐遗忘的只能是风烟。今人权且用它聊以慰藉，有胜于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