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的乡愁

 

梁厚能（苗族）

 

祖屋，真的有些老了，已多年没有人居住，处于风雨飘摇之中。

今年回老家过春节，我在祖屋里里外外转了几个来回，眼前的萧条景象，有点惨不忍睹。屋顶的青瓦很多已松动掉落，开了很多天眼，可以用天通地漏来形容。雨水从天眼哗哗流下来，木地板长期被雨水浸泡，早已腐朽，脚一踩过去，就会留下脚洞。当头的屋檐沟，落满了沙石，排水不畅，屋基长期积水，柱头开始腐烂。屋后楠竹的根系穿过松软的泥土，窜至屋内，在这里长出了竹笋，成长为碗口大小的楠竹，而且枝叶繁茂。正屋后的拖步，已严重倾斜，走在楼板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不知哪天会倒掉。拖水后面的猪圈，已有二十多年没有猪了，屋顶已经烂掉，覆盖在上面的青瓦，在下雨天随着屋檐水哗啦啦往下掉。老屋周围，积满了厚厚一层腐烂或者刚落下的树叶竹叶，脚踩在上面犹如踏上了海绵。屋前从前晒谷子的青石地坪，很多已经破碎，上面长了不少青苔，一些不知名的野草从石缝里钻了出来肆虐生长。

唯独屋脊显得结实壮观，因为几年前，乡政府在实施民居保护工程时，对寨上所有瓦屋的屋脊都进行了统一改造，即对屋脊走了水泥线，两头做了翘角，又将水泥线涂上白色的颜料，这样远远向屋顶望去，黑白相间，轮廓分明。但我总有点老叫化戴新帽的感觉。

看见这一切，心里的确不是滋味，是痛心，是失落，是伤感，亦或是触动了自己心底那遥远的记忆。

关于祖屋未来的命运，此前我曾与胞兄谈起过多次。我的意见是，要将祖屋维修，让它保存下来。而哥则与我相反，他认为祖屋现在已没有了实用价值，今后也没有人去居住，与其花钱维修，不如干脆拆掉算了，而且屋上的青瓦还可以用于正在修建的砖房。大侄儿也希望快点把祖屋拆除，因为他打算在此修砖房子。

这次，我在祖屋转了几圈后，又叫来了胞兄，在祖屋里再次谈起维修之事。我说了三条理由，其一，是我们的祖先在康熙年间从会同迁来，一直定居在梁家寨，现在已有约三百年的历史，可以称之为古村寨。而要体现古村寨历史内涵，目前只有寨上的几栋老房子。老房子没有了，怎么称得上是古村寨呢？况且国家对一些传统村落加大了保护力度，并拨出专款进行特色民居保护，我们自己为什么不珍惜呢？其二，这房子是祖上留下的，爷爷去世后传给了父亲和满满，现在父母均已去世，这是他们给我们留下的唯一遗产，祖屋在，父母犹如，见到祖屋，犹如见到了父母。其三，我是在祖屋出生，并在这里成长，直至外出读书才离开这里，老屋有我童年和少年的美好记忆，因而我对祖屋有着深深的感情。维修祖屋，就是留住我儿时和少年的记忆。

也许我的动情和在理的一番话，或者胞兄本来就没有真正打算要拆的意思，只不过因事情太忙无暇顾及的一个托词，这次胞兄同意对祖屋进行维修。所谓维修，其实也不是大兴土木，就是对祖屋进行简单维护，防止垮掉。我建议主要做以下几件事情：一是请人捡瓦，解决漏雨问题；二是清理泥沙，解决排水问题；三是清扫垃圾，解决卫生问题。由于我在外地工作，离家较远，没有时间回去，于是提议由我出资金，由他负责实施。他说，厢房里的仓屋和屋后的猪圈，现在已烂了，没有必要去修复，打算拆除。我表示同意。

这样，压在我心里多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我想，经过这次简单的维修后，至少祖屋在十年八年内不会垮掉。至于今后如何维护，到时再说。

祖屋位于寨子的东头，与寨子里其他房屋坐南朝北不同，它是坐东朝西。它的一头挨着后山，一头抵着一个小山堡。据说以前小山堡与后山是连在一起的，后来为了修房子平屋场，而将其挖断，挖断的龙脉正好用房子接上。

祖屋是一栋三柱四棋的木房子，上覆青瓦，柱头、板壁和楼板均是枞树木做的。正屋只有三间，两头是火铺，中间是堂屋。在正屋的后面加了长长的拖步，中间做居室，外面做猪圈、茅厕，或者杂物间。这是我们那一带典型的民居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