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里乡情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15:59 阅读(0)
陆翃韫 | 茶里乡情
某日上完课，口干舌燥，沏茶一杯，朋友说茶太浓，涩口。是的，茶是来自故乡的毛尖，不远万里，来入我口，以解乡思之渴。
此地处江浙之间，自古乃通衢之地，衔山抱水，稻香鱼米，倒也不是无茶可饮。有个干瘦黑矮的老头子，精神矍铄，整天挑着个担子，走街串巷。担子上悬着个喇叭，用浠水方言反复吆喝着:卖茶叶，茶绿色，又解渴，又解热。我本不相信它那儿会有什么好茶，毕竟一罐好茶，对气候、水土以及制茶工艺有着极高的要求。“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是硬道理。但看他年过古稀，仍耳聪目明，步履轻盈，谈吐之间，笑声爽朗，仿佛这茶确有神奇的功效，能让人身康体健，身心愉悦。
那时正值盛夏，热浪灼人，老头子仍穿梭在浠水的街头巷尾，有一时我总疑心他的担子里装的的确是极好的绿茶，他或许真的就是一位制茶的妙手。有一回，我拦下他，想看看他的茶，他卸下担子，将它那破旧的油布包打开，里面的茶确乎不少，散装、袋装、盒装，茶色鲜绿，丝丝分明，时有幽芳暗送。细诘来由，他说是自家所产。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山腰上那脉路清晰的茶园，那翠色欲滴的茶树，瓣瓣嫩叶，颗颗嫩芽，在飘渺润湿的晨雾中，似一位位高僧隐士，静坐山间，闭目吐纳，以悟高禅大妙。
房县窑淮镇茶山
挑了两包，回屋清洗了茶盏，将水煮沸，冲入滚水。茶叶在沸水中翻滚，舒展腰身，神似敦煌飞天神女，我好像惊扰了她的千年美梦。稍待片刻，茶香扑鼻，便可饮用。一道清，味香；二道绿，味涩；三道黄，味淡。茶叶已碎，如叶至秋深，没了生机，部分茶叶上浮，有微沫，不美观，亦影响口感，如隔夜之水。
但凡好茶，那第一遍最清心，第二遍最提神，第三遍余味悠长，回甘无穷，第四遍亦可解暑消渴。我此时才疑心这茶也不过如此了，环顾四方，断无什么名山大川，清流激湍，商店所售，不过是他乡所产。况且，泡茶的水也尤为重要，此地倒是有个“陆羽茶泉”，陆羽誉之曰:“兰溪水天下第三。”前几年去看了一下，井已枯，泉已涸，飘蓬满地，已无法汲泉品茗了，这“第三泉”已名存实亡。
若论水，要像梁山好汉一般排个座次，十堰定会不服，“泉城”济南有大明湖，趵突泉，但也只做观赏之用。“车城”十堰曾有“东方底特律”之称，先不说这车，有个公司自称从不生产水，只做大自然的搬运工，照此说法，十堰该称作水的仓储基地了，“一江清水送北京”，“南水北调”的源头，这“南水”，指的就是汉江上游的十堰丹江口水库。北倚秦岭，南靠巴山。这里走出了一位叫王家新的诗人，他的《在山的那边》一诗曾入选人教版七年级语文教材。秦巴山区，汉水谷地，有武当仙山，有神农秘境，诗经文化故里，帝王流放之都，故有“巴山楚水凄凉地”之云。无一山不奇，无一水不秀，好山好水，断无好茶？
往日佳节，走亲访友，主人必先沏茶一杯，茶色清碧，幽芳甘洌，沁人心脾，隆冬可暖身，盛夏可怡神。前些日子，渴饮思茶，托母亲在故乡购买，再邮寄过来。故乡茶，他乡水，溶于一体，别有一番滋味，冲饮三遍仍有茶香，茶叶泛黄，但茶水仍清，茶叶不碎，无一叶浮于水上。视茶杯，似孤峰峭立；望茶水，如幽泉暗涌；赏杯底茶层，似暗壑深林；揭开水杯，蒸汽熏腾，如云遮雾绕。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的云，一时都现于眼前，让人心驰神荡。茶形，是故乡的山形；茶色，是故乡的水色；茶味，是故乡山间的云，原野的风，是原生态的自然之味。视之，如见山川；饮之，如感乡情。杯中秀水，茶里情愁，令人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