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茶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2-02 04:05 阅读(0)
小镇的茶馆
●廖 宇(四川)
现在喝茶,茶楼更高档,茶具更漂亮,茶叶也更昂贵了,可就是喝不出原先茶馆那个味儿。
那些年,永年街上只有自由和民主两条大街,但茶馆拢共就有十好几家,门脸都是一块一块的木板拼起的。从区公所大门出来左拐,往永年中学方向走,走不拢水巷子,就有七八家。
十字口相对着两家,三八食堂右边紧挨着有两家,但只有一家生意好。
最热闹的有三家,我爱去的有三家。
当时,茶馆里喝茶用清一色的盖碗,有青花的,有斗彩的,有粉彩的,有白瓷的。当然,都是机制品。一碗茶五分钱,成都三级花茶(人们常喊三花)才一角。有说评书的涨一半,有彩电的涨五分。
一茶一座,一座一茶。水可以一直冲,坐可以一直坐。只要你愿意,老板是不会撵你走的。如果自己带茶及的,老板只收五分钱水钱。
没通自来水之前,茶馆的水,都是请人到大水井挑的。街上就有两个老者专门给各茶馆挑水,人们能经常看到他俩光着枯瘦的上身,凸起两排肋骨,只在肩上搭一块汗帕,穿一双草鞋,往来于各个茶馆。
茶馆的进深很长,开间不大。临街的是长长的大堂,每张四方桌配四根条凳,并排两路。大堂尽头的墙上置着钢架,架板上放着彩色或者黑白电视,下面是放录像带的录像机,没完没了地放着香港武打片,时不时地还要闪过几个让人心跳加快、面红耳赤、想看又不好意思看的镜头。从门前经过,都能听到里面打得劈里啪啦的声音。
再往里去是灶房。没安天燃气之前,是烧蜂窝煤,两排烧水的炉子,烧得红彤彤的,弥漫着一股呛鼻的煤烟味。每个炉子上面坐着一个铜壶或者锑壶,锑壶上还有报警器,就是在壶嘴上加一个带孔的钮帽,水一开,蒸汽一冲,钮帽就飞快地旋转,并发出“嗡儿嗡儿”的声音,冲茶的师傅就会跑过去,提起茶壶放在地上的支架上,拿火钳夹起一个蜂窝煤,放在烧尽的尚有形状的旧煤上,用脚一踩,旧煤散落,新煤就落在了炉桥的中央,再用火钩钩出烧尽的碳渣,㝩上风口的盖子,只留一个小孔,尔后转身就把开水倒进一个个并排着的保温瓶里,再从水缸里舀满锑壶,重新坐上炉子。
灶房往里,就是蓄水间。两个石头凿成的大水缸,装得满满的。水缸上边放着一个烧制的瓦缸,里面交替地铺着一层一层的用来滤水的棕垫、河沙和鹅卵石。挑水工挑水回来,就把水倒进瓦缸。一节竹筒在底部支着,过滤后的晶莹剔透的水珠就一串串落到了大水缸里。
碰上农历一四七赶场天,茶馆那是一个爆满,就是平时生意不好的那家也会座无虚席。茶客们交头接耳,神吹胡侃,插科打诨。茶馆里,嘈杂喧嚣,烟雾袅绕。冲茶师只有侧着身子,把铜壶或锑壶提得高高的,还要不停地吆喝,来咯,开水烫背。在给每位茶客续水的时候,冲茶师会夸张地用左手揭开茶客盖碗的盖,右手臂穿过铜壶提把,右手抓住把柄,稍微一抖,抬高铜壶,水柱就从长长的壶嘴里高高地流出,不偏不倚地注入盖碗的碗壁,掀起茶叶在茶汤中翻滚打旋儿,感觉快要溢出的时候,冲茶师右臂再一压一收,水柱就戛然而止了,水面离碗口还有一定距离,再轻轻将盖盖上,并留出一线空间,叫留有余地。
逢场天,四面八方的人们,背的背,挑的挑,抬的抬,来到街上,或卖,或买。女人会买一些家用品,再为自己选购一点日用品,多数的是想着给自己的公婆和娃儿买点啥,称二两渣粑(零食)。办完事,早早地就回了。男人则多是搞完交易,要到茶馆里头泡一泡,看一部两部武打片。晌午,再到幺店子要二两凉拌豆腐干、一盘花生米、一斗碗红苕酒,喝得晕晕乎乎的,才提着上午割的一溜宝肋肉,剔着牙,打着饱隔,晃晃悠悠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