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草巷的九子茶馆

                    ● 老 董

丹阳有一条南草巷，我家以前就住在南草巷14号董家大院。

南草巷不深的井巷内，南头是明朝的遗迹板桥，内城河从桥下静静的流过。北头就是四牌楼菜场和九子茶馆了。

九子茶馆因老板人称九子故名。九子在他家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九。九子茶馆有两间门面，东边的一间面临新民路，是茶馆的堂铺，里面摆着几张八仙桌，是供茶客们消遣的场所。西边的一间面临菜市场，前半间砌了老虎灶给人们冲开水，后头就摆了几排长凳，是唱滩簧的地方。

每天一早，茶馆就热闹起来。

 

四牌楼周围的居民就挤满了茶馆，茶桌旁烟雾缭绕，九子提着闪亮的长嘴茶壶往来穿梭，蜻蜓点水般续茶伺候，说些疯话，引得茶客哈哈大笑。有人拿一根筷子，从隔壁的烧饼油条店里穿两根油条买一块烧饼，就着茶水吃早点，也有人从对街孙猴子家杂货店旁边的面馆里端了面，用筷子一边挑着一边吹着热气。直到太阳上杆子高，人们有的去买菜，有的因其他事暂时离开，堂馆内的喧嚣声才渐渐平息下来，而西头的老虎灶却又热闹起来。

整个上午，老虎灶前都是雾气蒸腾，老虎灶中间是一圆形的灶堂火口，把铁盖掀开，腾腾的火焰往外直冒。灶台上，围着火口砌着四个大铁水罐，里面翻沸着开水。灶前的平台早已排满了几十个热水瓶。九子(有时是他的女儿)一手拿水勺一手拿漏斗给大伙灌水，一勺一瓶，收费1分钱。那一年的冬天，下了雪，一天，母亲嘱我去冲水，我揑了2分硬币，赶在灶前。由于天冷，水烧不开，九子就拿了畚箕往灶堂里加龙糠，火苗忽忽地从中间的火口往外舔，映红了九子胡子拉碴的脸。九子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头上滴着汗珠，喃喃地骂:“妈的，狗日的才说冷呢！”

 

 

 

 

到了晚上，才是九子茶馆最热闹的黄金时节。不光店面里的茶桌爆滿，还在菜市场前边的空地加两小桌，设在老虎灶后面的滩簧也开了唱。滩簧是介于锡剧和丹阳啷噹调之间的地方小戏，以听为主，听客多为中老年妇女。表演者大概是夫妻，一男一女，男的穿着长衫，女的搓着胭脂，隔桌子对坐，又弹又拉，又说又唱，声情并茂。演绎的多是《西厢记》莺莺和张生抑或《白蛇传》许仙和白娘子等才子佳人的悲情轶事，赚了多少听客的眼泪。待时光捱到晚上九点多，就听得东首顺兴馆内卖锅贴的铁锅敲得当当地响，馆内卖的牛肉锅贴与东头贤桥脚下世界牛肉馆的牛肉锅贴堪称丹阳两绝，一东一西撑起丹阳整个夜市的门面。顺兴馆的门楣上挂俩灯笼，倚门摆一油桶改成的大炉子，支着平底大铁锅，案板上放着事先揉好的面团和调好的牛肉馅。伙计一边擀面皮，一边包锅贴，一圈圈地放在平底锅上先浇油，再浇上水焖上锅盖，炉火闪闪。到时盖一揭，锅底滋滋地冒油，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伙计就用平底的长条锅铲“当当”地敲着锅沿，吆喝叫卖。正是滩簧休场的时点，茶客和听客们都蜂拥在顺兴馆买锅贴。锅贴一两粮票一毛一分钱买五只，大家伙你买一两他来二两，或在店面内坐吃，或倒了醋，用瓷缸端回茶馆，醮着醋，一边吃，一边为莺莺流着眼泪。正到要紧处，就听得台上惊堂木“啪”地一响，男主角拉着腔念白:“今朝到此结束，要知后头事体，明朝再来！”。散了场，已是午夜，那年头，夜生活缺乏，街头早已冷冷落落，人们便三三俩俩，遁没在街头巷尾的夜色中。

 

往事如烟，几十年过去，随着城市建设的发展，四牌楼，南草巷早已拆迁，只闻其名，不见其貌了。以四牌楼，南草巷为中心的市井文化和生活气息也烟消云散，只能在记忆中闪烁了。每当想起童年的家，童年的伙伴，童年的往事都不由勾起深深的情怀。愿岁月静好，真情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