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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九月九|散文随笔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9:03 阅读(3)

走到九月九|散文随笔

 小时候,猪仔被卖了,母猪总要有那么一周少吃寡喝,郁郁忧伤。大约它识破了主人,先前善待自己是一场赤裸裸的阴谋,让她的一窝子女不翼而飞。我也会跟着失落好几天。穿着新袜、新鞋的我,站在母猪面前,给母猪喂食,内心充满了愧疚。母猪低眉耷耳,胡乱地拱着槽内的吃食,长一声,短一声地哼哼,无心抬眼看我,也对食物提不起丝毫的兴趣。

这是农家刚卖完猪仔的基本情结。
我上一次被当猪仔卖,是在1993年从广州到深圳的路上。那是一个灰蒙蒙的下午。许多年后说给母亲听,母亲心疼的眼泪汪汪。我不是猪,但我又分明感觉,我确是一头被卖的猪仔。我说的“卖猪仔”,是一个曾经很挣钱的行当。
改革开放的三声炮响之后,千百万农民工如过江之鲫,顺潮而下,直奔大海。预备在热得发烫的珠三角,实现自己衣食无忧,娶妻生子,赡父养母的梦想。我也在前赴后继,颠扑不破的洪流中,游到了广州火车站。
我的目的地在深圳坪山,那是我梦开始的地方。汗津津地挤到公交车站,最惹眼的,是一辆辆大巴挡风玻璃上,或车身上贴的路牌。那种鲜红的,广告纸切割出来的字样。出发地都只有一个“广州”,到达地至少有十个八个。我当时脑子发懵,就疑惑了。难不成珠三角的城镇是羊肉丁,都被大巴穿在一条线上?老家的长途公交多是一对一,了不起告知你途经哪两个站点。而这里,到达站都是平行的,好像随便选一个,都是唯一的到达地点。
 
我几乎没有选择。一眼望去,所有的车,都去深圳,再细问,都去坪山。没等你话说完,就不耐烦地将你生拉硬拽,塞进了车厢,连着行李也扔上去。条条大路通罗马,我稀里糊涂地上了一辆车。
一路上,大巴车像一位不堪重负的老妪,只要路边有人招手,汽车就长叹一口气,车门就哐当作响。酷似多子的母亲,总也掩不上的胸怀。车上那些鼓鼓囊囊的行李包,可能是因为装的梦想太多,不是这个角爆开淌出一件衣服,就是那个角裂嘴,露出一只刷牙缸子和刷毛残缺的牙刷。终于越过了北二环,挣脱了广州的牵扯,车子却停下不走了。
满头大汗的售票员,首先跳下车,在半道上开始分销他的“猪仔”。将去佛山和中山的先赶下车,等着后面赶上的中巴,彼此交换乘客。下去一阵,上来一群,然后继续走。车到中堂,故伎重演,将去惠州等地的赶下一批,收进一批。我的不幸在车过东莞大岭山时降临。我被赶下车,上了另外一辆中巴。说好不用交费,可没走足一公里,车上的售票员就开始凶巴巴地叫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啊,不给钱的立即下车。只好再次买票。本以为可以乘此中巴直达坪山,但是车到深圳布吉,还是被再次贩卖,挤上另一辆小巴。再次买票。
从大巴,中巴到小巴,存身的空间越来越小,相互的渗透越来越深。体内的水分越来越少,人越来越惊慌失措。如果说,我上车时还是一头生猛的猪仔,此时,已经被斩剁成一吊粘满灰尘的臭肉了。这移动的温床,如一把钝刀,偶尔停顿间坚硬的惯性,像是巨大的砧板,将我劈得四分五裂。这才明白,打工仔的“仔”字和卖猪仔的“仔”字,确是同一个字。
从广州火车站,到深圳坪山,我走的是一条比《贪食蛇》游戏里,那条贪食蛇游走的还要漫长,曲折,危险,疲惫。拉客车被贪欲和无耻控制,一车乘客被奴性、无奈和时间控制,彼此合成了“卖猪仔”的事实。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走到今天,我每每喜欢站在高处,心有余悸地观望马路和车站。吃口香糖般反复咀嚼“卖猪仔”一词。它的味道不像粗粮馆里,夹咸菜的窝窝头。我无法给它准确定义,也无法从官方的报纸,网站上找到标准答案。如果说,“卖猪仔”是一条被汗水濡湿的毛巾,那么,你只要轻轻一拧,就会哗哗啦啦地流淌下咸涩,心酸,愤怒的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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