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5:22 阅读(0)
施训洋：收魂
幼时胆子小，体质弱，常做噩梦，即便是白天睡觉也会如此，多半是哭闹着手舞足蹈。祖母总说我是被那几位夭折的哥哥缠身，让父亲在上坟时多烧些纸钱。尽管如此，收效依然甚微，还伴有呕吐、头晕。寻医问诊，说是营养不良，终究没有查出名堂。
儿时总怀疑暗黑的世界里有鬼，时常在梦境中遇见，及至一个人在家都是极其恐惧，更别提走夜路了。越是胆小，越容易受到惊吓。即便是一只小猫从角落里蹿出，也会让自己头皮一麻、心头一惊，心脏噗噗跳个不停，要很大一会儿功夫才能平复。
每遇惊吓便会发烧，躺在床上会说胡话。祖母总说是我的魂落在外面了，让母亲晚上睡觉前给我“收魂”。只记得，一家人早早吃过晚饭，母亲拿着我的一件汗衣，从大门口开始一遍一遍的轻声呼唤：“小洋子哎，在外不怕奥，晚了，回家跟妈妈睡觉昂。”一直喊到床沿边，再坐在床沿上拍着床帮喊三声。总是惊讶于这种奇特的方式，但每每母亲喊了几晚后竟然就真好了。一直以为，这是一种迷信。
师范读书时，每次临行前，母亲总让我晚上不要往外跑。通常我是不往外跑的，一次，班级同学白天与社会青年发生冲突，晚上竟然打起架来，我竟鬼使神差地跟在屁股后面追。没想到跑着跑着竟然落单了，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被人一棍子打在胳膊上，顿时觉得一阵眩晕，似乎掉进了深坑。好在很快地就有同学赶了过来，没有再挨第二棍。回到宿舍，胳膊火烧火燎，同学帮我看了一下，乌紫了好大一块。
晚上，我便发起了高烧、说起了胡话。第二天，老师让同学搀着我去校医室看，医生也没能看出名堂。持续的呕吐、发烧，又拉起肚子。没两天功夫，整个人像生了一场重病，身形消瘦的厉害。班主任又带我去县医院，但还是没能查出病因。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恐怕只有妈妈才能治好。
那时不像现在，信息靠写信，交通是一天两趟的县际班车，写信让妈妈来根本不现实，一来一回就得一星期。正好快到中秋，我便向老师申请让同乡同学送我回家。回到县城，来到姐姐的工地，母亲恰好也在，同乡便将在学校的情况叙述了一遍。母亲一见我的样子，天还热着就穿上了毛线衣，眉毛都是竖的，便连忙带我去县医院检查，同样没有结论。
晚上，母亲用儿时的方法给我“收魂”。只是这一次比原先多了些物件：三只筷子、一只碗，碗里倒了些凉水。边喊边用手将筷子往碗里站，一直等到三只筷子抱作一团站立于水中为止。母亲还说这次我的魂在外跑的时间太久，有些麻烦，不是一、两天功夫。果然，直至假期结束，那筷子再也不抱作一团了，我竟奇迹般地好了。
我的胆小的毛病一直没有根除，时至今日，还时不时受到惊吓，那种滋味是极其难受的。每遇惊吓，母亲总能识得，便又替我“收魂”。
母亲的轻声呼唤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幸福。我知道，这其实就是一种心理作用。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