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春芽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1:05 阅读(1)
宋 哲（陕西宝鸡）
春寒料峭，残余的冰雪还在荆丛中蜷缩，屋顶上的燕子啁啾着掠过天空，不经意间，崖畔畔上簇拥的迎春花就吐出鹅黄的苞苞，春芽萌动着就要出世了。
这时，我们挎上篮子，拿上铲刀，漫山遍野地去寻春芽。山坡坡上，地畔畔旁，沟坎坎边，冻土慢慢地消融了，渗出湿漉漉的一片，阳光下放出钻石的光芒。田土蓬蓬松松，风一吹，陡坡上窸窣着落下土来，有时是几只觅食的雀儿惊飞，有时是只灰兔耸动着耳朵机警的逃过。寻寻觅觅中就发现那土下有胀鼓鼓的东西在蠕动，蹲下来，用手小心翼翼地剥开土层，就看见一颗白胖胖、嫩生生的芽儿顶上来，刨下去足够深，再用长刃的铲子一挑，芽儿就掬在了手心，欣赏半天，都不忍将它放进篮子里，一不留神怕那可爱的样子生气了，打蔫了。
这个季节，春芽见天疯长，稍一迟滞，它便冒出地面来。像遗留在地里的葱头、豌豆、黄豆、玉米、麦粒、红薯、萝卜、油菜，无一样不将地面顶出个包儿来。仔细找寻，那白是白、黄是黄、绿是绿的胖芽儿，一会儿就能挑出一大把。还有潜伏在荒草窠中的苜蓿、芜菁、小蒜、地软，只要夜里飞下一场细雨，第二天一大早你耐着性儿，在那里翻翻拣拣，掐尖薅叶，不多功夫就能拾掇一篮子。春里来的头一缕鲜儿全包裹在一爿爿春芽里，像是久旱逢甘霖，看了让人禁不住咽口水，滚喉结，牙缝里浸出香味来。
地面上春芽茁长成长，树梢上后来居上。见天还低眉耷眼的枝条儿，一夜春风换了新装，迎春花的喇叭越吹越大，榆钱儿扑楞着翅膀在枝条上荡漾，水灵灵的槐花招来了蜂儿乱舞，铁红的香椿尽情的绽放叶片，挥洒香气，桑葚绿生生的脑袋摇啊摇的，不几天摇成了紫红……虫儿们弹簧样从土里蹦出来，蚂蚁搬着蛋，从这个洞去往那个洞，连黑乎乎僵尸一坨的蚕种，晒几天太阳，能滚出一筛子胖乎乎的身子……这如许的精灵扮活了春天，又给清汤寡淡的碗里添了许多美味，单调苦巴的日子从此多姿多彩、舒展丰满起来。
其实，春芽的生发是自然的律动，也是对四季更替的人们的馈赠。那时我们采回春芽或捋来榆钱儿、槐花，掰下香椿，在山涧的溪水里冲洗过，芽儿们青翠欲滴，支楞着想要逃的样子，往家跑的脚步也就快了。母亲烧开几瓢水，将芽菜放进漏勺，只在水里飞几下，装盘，蘸些许盐或滴几滴油拌匀，那就是人间的佳肴珍馐。可惜主食是碗苞谷糁，或照得见人影的稀粥，错配的让人抱憾。槐花、榆钱儿则不同，拌些白面或杂粮面，上笼蒸了当饭吃，或可度过十天半个月的饥荒。
所以，冬去春来时节，能在菜场上买到一些久违的春芽儿，我的心时不时悸动一下，飞步回家，就着稀罕又新鲜，赶紧烹调，生怕失了地气，成为死菜。这精灵儿已在心里扎根，永远挥之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