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场情节

周福【甘肃】

那一年，在流火的七月，我和几个同学怀揣梦想、踌躇满志的来武威地区人事处报到，当时正值大中专学生毕业季，我们去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报到了，办事人员接过我们手中的介绍信摞到厚厚一沓介绍信、报到证的下面，让我们先找地方住下，过几天来看消息。

那时的武威城区宾馆、饭店很少，而且接待能力都十分有限，地区招待所已经被前面来的学生住满，我们几个费了很大周折，经一个同学的姑妈说情才住进人民饭店，这里离地区人事处近。刚开始大家心里着急，每天都去看消息，尽管每天或者说时时都有人陆续拿着派遣证走了，但就是没有我们的份，慢慢的大家也就疲了，两天三天才去看一次。一天下午天气特别热，谁也不愿意出去，我心里急得实在难熬，学校发的派遣费也快花的差不多了，就独自一人去看消息，当然结果依然跟前面没有什么两样。但意外碰到了我奶奶娘家的一个远房亲戚，论辈分我叫他叔叔，尽管只是个七杆子八竿子还打不到，九杆子十杆子才能够着边的亲戚，但在这异地他乡不期而遇，彼此还是感到格外亲热，他问我是怎么打算的、想去哪里。当年的我们和现在的学生不一样，非常单纯，社会知识一片空白，出了校门几乎两眼摸黑、一脸懵懂，说实在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想去哪里，只好说只要专业对口的地方就行。他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我，毕业分配至关重要，是一个人步入社会的起点，是关涉人一辈子的大事，千万不能马虎大意，让我不要慌不择路，他试试看能否帮我一把。接下来，我在焦虑、期待和略微的兴奋中憧憬和想象着未来的工作单位。一天下午，有同学告诉我，行署大院有人让我去一趟，估计是好事。当我喜出望外到他那里的时候，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命运和我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带着歉疚的语气一脸凝重的跟我说，由于他的不慎我分配的事出了点状况，我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去县、市（当时的凉州区为县级武威市），要么去个不起眼的地区单位。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人，想过的没有发生，发生的没有想过，第二天我拿着派遣证来到了武威地区农田灌溉试验站。说是灌溉试验站，其实就是在原地区水电局农场的基础上修建了一些基本设施、配置了一些仪器设备，其它都和农场没有什么两样。这里距武威城区约二十多公里，每天通两趟班车，除了一个集镇，周围不是农场就是农场，东面是国营黄羊河农场，南面是甘肃农大农场，西面是地区劳改农场、公路段农场和武威市水电局农场，北面是地区农科所农场、武威市财政局农场（沙漠公园）、地区卫校农场……等等，茫茫一片全是农场。我的心情灰到了极点，原本以为自己经过十多年的努力跳出了农门，做梦也没有想到离开了农村却又来到了农场，怎么也摆脱不了一个“农”字，报到的当天就想离开这里，一天都不愿呆下去……

 

那时武威地区农田灌溉试验站承担的课题不多，而且都是夏禾作物，我去的时候外业工作已经基本结束，也没有给我安排什么具体任务，加之我自身意志消沉，精神颓废，没有什么工作热情，每天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偶尔也给同学写写信、发发牢骚、诉诉苦。时间一长，觉得日子不能这么过，长此以往会把自己废掉，可看书学习又没有心情，为了打发时光，提振精神，我开始每天早晨练习打拳。上学的时候，我们的体育老师是北京体育学院武术系毕业的，几年的体育课除教过几节体操外，其余教的全是武术，什么青年长拳、少林拳、武当拳、罗汉拳、醉拳……等等都教了个遍。不过当时觉得自己毕业后干的是专业技术工作，武术没有什么用场，为了应付考试只是简单的学了些招式和套路，说白了也就是只会一些皮毛和花拳绣腿，基本功几乎为零。刚开始练的时候，只是在对过去所学动作的回忆中做简单重复，可就在这些日复一日的简单重复中，慢慢地我喜欢上了武术和拳脚功夫，通过对招式的拆解和重组，从中琢磨出了很多散打和实战技术，单位的晒场上、树林中、田野里到处留下了我打拳的身影，基本功也有了很大精进。一天和几个同事相约去洗澡，那时的武威城里只有一个浴池，位于北大街罗什寺塔旁边，多数时候去了都得排队等候，那天就在我们快要排到跟前的时候，两个小流氓因为插队和我的同事发生了冲突，起初相互只是推推搡搡、拉拉扯扯，我还在中间劝解，当发展到拳脚往来的时候，我的两个同事却瑟缩着退后到了看热闹的人群里，我不明不白地变成了对方攻击的目标。不知是我突然爆发了张贤亮在小说《青春期》中所说的那种“青春期”，抑或是那两个小子不经打，三下五除二就被我调理的哎哟呻唤，满地找牙，估计肠子没有打断至少也给打青了。当然，事后发现我的身上有好几处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左胳膊还挂了彩。记得当时在学校的时候同学们都喜欢玩球类，觉得武术枯燥乏味不感兴趣，为了激发大家学习武术的热情，体育老师说，你们别小瞧武术，它的实用性很强，不仅可以强身健体，还能震慑别人、防护自己，你参加工作后每天早晨踢踢腿、打打拳、摆两个架势，别人看见了就不敢欺负你，退一步讲，万一有人招惹你，至少你也能应付个三下两下，不至于吃亏。今天看来，还真让他给说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