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磨声声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6 05:06 阅读(0)
石磨声声
文 | 丁碧岚
夜深了，一轮明月照九州。久久地遥望，这圆圆的相思之物，竟让我想起老家的石磨来。对呀，我老家那盘石磨呢，略略一算，已有十多年不见它的踪影了。
那时候，石磨可是家家户户必备的物件，像锅碗瓢盆饭桌板凳一样不可或缺。静静的农家小院里，总有石磨像忠诚卫士一样，立在那里，默默地守护家园。儿子长大分家单过，父母在为他们建新房的同时，也都要置办一盘石磨的，如此，小两口的日子才能得以红红火火地开张。
各家的石磨大小差不多，直径多在一尺五六，上下两扇，每扇厚度约莫五六寸。不同的是，有是带槽子的，比较正规；有是两根树段担着的，下面直接放只大盆等浆，也行，虽然简易，倒省得每次洗刷槽子了。
一般人家，石磨都是从集市上直接购买。讲究一点的，会选上优良的石料，请来知名的石匠，订做自己称心的一款，或周边雕上水波纹的，或顶上凿出“福”字的，完全依着个人喜好。
主人家对石匠必是好烟好酒地款待，那石匠心情一好，每一锤每一凿下去，也就多了几分灵气，带出几分韵致。精心打造的石磨，外型美观又实用，轻巧好使出浆快，石匠对自己的手艺也便满意了。
当然大多数人家讲究不起，只要磨齿能够很好地吻合就成，大小厚度则根据各自需要，轻点省力，但出浆慢；重点出浆快，但费力，并且这活儿多半是家庭主妇干的。自然也别小瞧了这些主妇，她们打小就开始体力劳动，早就一人能顶半边天了，小点的一口袋粮食，照样扛起来就走。
男人田里回来尚可稍事歇息，女人还得赶紧生火做饭，推磨烙饼，孩子哭着闹着非要妈妈，只好放在磨棍上，一手舀粮喂磨，一手扶着娃儿。
喂磨也是有学问的，要根据出浆（我们那叫饭糊）的用途不同而有所区别，加水不同，喂的速度也不同。准备冲稀饭的最省劲，因为可以多加水，推起来轻快，大步流星地；准备发酵烙面饼的，饭糊可以粗一点，也能推得快一点；准备烙煎饼的，就得细一点、水少一点了，所以又涩又沉，是最难推的。
最好推的当属做豆腐的黄豆了，那豆粒儿被泡得饱满圆润，手指用点力几乎就能碾碎，放在石磨下推起来，又轻又滑又快，那感觉，真叫一个“爽”字。可除了专门卖豆腐，普通人家过年才做一次。玉米也不好推，可磨得最多的却是它，颇让人心烦。
其实，那时候大队已经有机面房了，村人称之为小钢磨，“小钢磨，突突突，大米白面往外吐”。玉米当然也能，但全都要收费的，尽管费用不多，又哪如自己磨不要钱呢，为了省点力气去费钱，过惯节俭日子的长辈会敲着拐杖骂你败家的。
农闲时间，交流推磨烙饼心得体会，是扎推纳鞋底补衣服的村妇们主要话题之一。哪个磨推得漂亮，也很快人尽知晓，这个主妇自然心生欢喜，增了自信。
同样，谁家的磨好使，村里村外也会都知道，附近的人家忍不住要到她家借用。这家主妇也很大方，只要自家不用，谁借都成，心情好时，还会倒上一碗糖开水招待你，忙里忙外说说笑笑，院子里因了多个女人而多出无限生机，树上的鸟儿都叫得欢。
借磨的自会拣烙得漂亮点的饼子送给人家，作为回报，不在孬好，一点心意。这一来一往，邻里间就平添几分情义来。
我们生产队也有一盘大石磨，在村子南边的牛棚里，西边是广阔的田野，看牛棚的张老爹光棍一辈子，索性把几十头牛马驴骡当成自己孩子了，这石磨就是推饲料喂这些牲口的。小小的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总是驴子在轮流推磨，牛和马却不推。驴子们嘴巴罩着笼子，被栓在磨道上，周而复始地转圈，终日埋头苦干，倒也无怨无悔，难道是在报答张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