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声声鱼味浓

　　四川广安丨朱于云

 

 

　　“布谷！布谷！”漂泊他乡以后，难得回老家小住。布谷鸟兴奋地欢叫着，撒欢地欢迎远归的旧人。

　　老家小院居于村子中部，呈凹字形，背山面水，竹木掩映，稻田环绕，周围地势偏高，东西两侧出入，是洼兜地，称之为回龙湾。晚上，月光从浓密的竹林里一丝一缕地透过来，撒在院落上。小院，如同蹲在墙角的古稀老人，一声不吭地思索着。或许是在思索曾经的嬉戏热闹，或许是在思索过往的风风雨雨，或许是在思索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月夜，像一条有形而又无形的路，把我带回儿时夏天的那个夜晚……

　　夜幕慢慢降临，天渐渐黑了下来，月亮缓缓升起。父亲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踏着凉鞋，背着背篼，提着笆篓，动身去露（lòu）滩河夜渔了。露滩河流经村子东面的羊丫子沟，距离小院约20分钟路程。蜿蜒狭长，水域较窄，沿岸树在河中，河在树中；田中有河，河中有田，连接着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是名符其实的母亲河。

　　我和父亲沿着蜿蜒崎岖的田间小路朝羊丫子沟走去。月亮徐徐地穿过轻烟似的白云，洒在大地上，柔光氤氲，覆盖在山的脸上，山巅和大树在轻纱笼罩中若隐若现，静谧安祥。一路上，青草如毯，玉米如众，青蛙和蝈蝈弹奏起“戛纳”序曲，伴随着脚步节奏此起彼落；布谷鸟惊起，拖着声音，展翅向广袤田野掠去；炊烟暮绕，和着淡淡青草的味道，把村子装点得灵动生韵。

　　到达羊丫子沟。父亲并不着急抛撒饵料，继续朝下游走了约2千米再折返回来。放下背篼，蹲下身子，点燃叶子烟，吧嗒吧嗒猛吸几口，倒插河岸，俯下身子面向露滩河作揖叩首。嘴里喃喃低语，不知念叨着什么。叶子烟火星一闪一闪的跳动，给羊丫子沟增添了几丝神秘，也增添了几丝幽深。

　　父亲讲述了村中老人亲身经历的怪异遭遇。六十年代中期，实物匮乏。汤二爷为了给孩子们改善生活，白天黑夜不间断地去露滩河捕鱼。农历七月的一天晚上，月光幽暗。汤二爷不顾老婆劝阻，带上儿子铁蛋去夜渔。那天晚上，汤二爷手气很好，接连撒了几网，网网没空，捕获了大大小小20多斤活蹦乱跳的鱼儿。汤二爷看着半筐鱼已心满意足，准备收网回家了。打开手电筒朝四周照射之后发现玉米地、河岸消失不见了，周围河道环绕，白茫茫一片，置身在一座不足5平方米的小岛上。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悄躲进了碳灰色云层，羊丫子沟一团模糊，充满了诡异气息。铁蛋也与他拉开了距离，提着筐子一摇一晃地朝河中走去，无论他怎么大声喊叫，铁蛋不理不睬，头也不回地朝前走着。汤二爷费尽力气追赶，铁蛋不远不近地走在前面，和他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改变。知道遇到了“鬼打墙”，依旧边喊叫边追赶着铁蛋。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几声狗叫，羊丫子沟恢复了原貌。汤二爷站在河岸上张望，双腿酸麻无力。铁蛋躺在玉米地里打着呼噜，手上的筐子不知了去向。第二天，汤二爷找遍了羊丫子沟也没有找到筐子，却发现了大小不一、密密麻麻的脚印……

　　布谷鸟带着声声鸣叫，在羊丫子沟上空飞过，声音由远而近，由近而远。我仰望着夜空，感到一阵惊恐，默默祈祷皎洁的月光停泊在裹着烈日余温的河面，伴我同行。

　　父亲打住了亦幻亦真的惊悚故事，抬头看了一下月亮的位置，从背篼里取出麻叶和饵料，将背篼藏在岸边的玉米地里，转身走向河岸。打开饵料，风懒洋洋的吹过，裹挟着炒黄豆面和炸油条的香味，弥漫在羊丫子沟，驱散心中恐惧，囤积鼻腔，碰撞味蕾，撩逗贫瘠的肚子，饥肠辘辘，暗咽口水。

　　“夜渔，从抛出第一坨饵料到最后一个饵料点收网需要大约3小时。这期间要保证饵料在水中不散团又香味持久，除了现用现炒之外，制作程序和火候把握都有各自的讲究。”父亲告诉我，夜渔能否捕获鱼，饵料制作特别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