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红了

 

 

01

记忆的相册里，有多少难忘的故事渐行渐远，却总有一些刻骨铭心的往事，留在我心灵的深处。

 

我家住在那时叫做劝农山，文革后叫东风公社，现在的莲花山乡。我小的时候，别说吃水果了，就是见也很少见到，根本就没有卖的，只是幻想着香蕉、苹果、大鸭梨的模样。一个屯子里，百十户人家，却没有一户人家栽果树的，所以，即使在水果下来的旺季，我们也根本吃不到水果。

 

我上小学的时候，在老师备课室的后面，有一个小果园，里边有二十几棵海棠树，但是我们学生谁也不敢去摘海棠。有一次劳动，给果园儿除草，劳动前，老师三番五次地强调了纪律，又讲了瓜田李下的故事。干活时我看到几个指甲大的青海棠掉在树下，我非常的想把那一嘟噜青海棠捡起来，于是，我在那附近铲着草，几次抬眼看周围的情况，老师在远处指手划脚地说着什么，同学们也没有人注意我。我又想起老师讲的瓜田李下的故事，把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悄悄的收了回来。我默默的记住了那棵树的位置。放学后，我背着妹妹来到果园，绕着果园走了一圈又一圈，就是不敢进到果园里，把树下那几颗海棠捡起。有一次，在同学家我说了这件事，同学的母亲也说起了一件往事。她说那年初夏她怀孕了，非常想吃酸的东西，一天下午，阴天呼啦的，电闪雷鸣，她向学校的果园跑去，爬上一颗海棠树，在雨中吃个够，回来时浇得像落汤鸡。

 

因为那是六十年代末期，正值文革时期，割资本主义的尾巴，家家户户的园田地，非常的少，谁也舍不得栽果树，都留着种菜吃呢。

 

在东风公社的街里，有一个大车店，偏远的新安公社，四家子公社或者岔路河方向的，会有马车，拉着海棠去长春市里卖。途经这里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他们就到大车店里住宿。

 

八月份的一天晚上，太阳悬挂在西山的树上，像一个红红的大海棠，这时，从东边过来两辆马车，我们正在街道上玩耍，其中一个叫二丫的，就拽住了车打悠。车上装满了柳条编的小底大口儿的圆形花筐。上面用绳子勒着。二丫从筺缝隙里一看竟是海棠果。她一边把手伸进筐里抓出来一把海棠，一边向我们喊着：“快来啊，有海棠果啊！”我们几个跟在后面的孩子，不顾一切地追了上去。那个花筐盖捆得很紧，我们的小手免强地能伸进去，每人从里边抓出来几个海棠来，赶车的老板子，看见我们上来就大声吆喝着：“别掏了，别掏了！”看我们不肯散去，就像征性的向后边甩了一鞭子，我们才轰然散开。

 

晚饭后，我们几个小伙伴又相约一起来到大车店，远远的看见车老板子正在给马喂饲料，我们站在大门外，也不敢走近。后来发现每隔三、五天就会有拉着海棠的车经过这里。每次每人都能掏上一两把海棠果。如果遇上筐盖缝得不严的时候，每个人能掏出来好几把，放在背心里，背心的下端塞在裤腰里，形成了一个挨着胸部的大兜子。有一个叫小辉的男孩子，掏出来一把海棠，到筐沿处，手拿不出来，硬往出一拽，手都刮破皮了，他疼得直吸冷气。有一次遇上了一个好心的老板子，他竟然把一个花筐盖打开，给我们每人捧了一大捧海棠，然后又把那个筐系好，说：“快回家吃去吧，孩子，再别来抠花筐了。”

 

弹指一挥间，走远了饥饿的少年，穷山僻壤变成了莲花山。今年九月中旬，经过近一个月的张罗准备，已经毕业四十年的同学们重返故乡，在二丫家里聚会，有的同学不远千里，提前三天来到她家。大家自己动手，采摘豆角，西红柿，茄子等无公害的绿色蔬菜。更令大家高兴的是二丫园子边上的几棵果树，有酸甜可口的山梨、龙丰果、123苹果、香水葡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