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天凉好个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4 23:23 阅读(0)
《却道天凉好个秋》
作者：曾艳
从教的前二十年，并未接触自闭症的孩子，偶尔在生活的罅隙里听闻。每每都有一番感慨，自问不能“无灾无难到公卿”，就不会有苏公的“惟愿孩儿愚且鲁”的心境吧？
七年前，我第一次近距离目睹了一个“来自星星的孩子”。
远观他，与其他孩子并无异处，甚至可以说长得很客气，白皮肤，方脸，寸头，皮皮胖胖。他是我们学校一年级五班的学生，很快科任老师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与老师同学零交流。下课以后跟随大流出去就再也不回教室了，无奈经学校和家长协商，得有人“陪读”。
所谓家长，实际是单寡的孩子奶奶，年已过六旬，但腰板挺拔，个儿高挑，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总在后脑勺下方挽一个发髻，让人看一眼就会认为年轻时定是聘聘婷婷的美女。不多时，她成了我们学校的清洁员，学校走廊的地板砖像她身上的衣服一样，素净明亮。她不多话，对过往的老师点个头，微笑一下。当下课的音乐响起时，她会赶紧将拖把竖在一个角落，快速走向孙子的教室，据说，这孩子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此时定会第一时间往外冲。大多时候他会顺从地跟着奶奶，但也有时挣脱老人的手。他往往不走人多气密的地方，常常光顾学校后面停车的棚子呀，没有老师在的办公室呀。所到之处，把能动的物品来个乾坤大挪移，甚至留一滩秽物。
半载后，我看到奶奶的手里没有了拖把，一直候在教室门外，无论下大雨，刮寒风，或是烈日下，时明时暗的光影里，只见这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就像一尊茫然的雕像。
我们第一次交谈，也是唯一一次交谈，是在三年前的一个秋天。
那天，她好像旧时代没出过远门的小媳妇似的，怯怯地迎上我：“老师，听说你班上也来了个自闭症孩子，是吗？”我对她的问题给了肯定的回复。“那个孩子会听讲吗？”“有一点点自控能力，但能坚持的时间不长，有时会有一点狂躁。”“听说那小孩的妈妈跟孩子坐一排上课，是吗？”话语里满满的羡慕，“你一定会有不便。”
“嗯，怕稍有不慎，尖尖的铅笔伤害到人……”积压在心底的担心，使我把孩子的一些“隐私”来了个一吐为快，一来我也想对她的孩子多些了解，也让这位看上去有些文化素养的奶奶多一些这类知识储备。
“老师，你是个好人，我们这样的家长也真没办法，无力送他去正规的康复学校去上学，但又希望他能学到一忽忽与人打交道的能力，关在家里只会越来越差。哎，他爸爸妈妈都不要他了，”她用巴掌擦了擦眼角，旋即两手相扣垂于身前，“如果有一天我突然不知人事，他活一天是一天，不要祸害人就好了。”
也许怕撕开伤疤，也许怕耽误我，就像送别来家的客人一样，她往旁靠了靠，礼貌地给我让出前路。告别了那位奶奶，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我的挎包，里面的夹层里宝贝似的藏着我跟我班的明家长签订的安全协议：“……所有关于孩子及由孩子带来的安全问题由家长负责……”
记得那是开学的第一天，九月的阳光里射出热火火的箭，带着孩子们熟悉了校园环境后，我等着我的搭档来交接班，铃声响了，满头大汗的小不点们纷纷往教室里钻，数学老师来了。
我正要抽身离开，一个坐后排的孩子气喘吁吁地告诉我：“我们班的那个同学被老师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