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一把雨伞的下班途中，更生一颗欢喜心

 作者/黄宗山

 

每当下雨，心里总有种愉快的感觉，尤其是在拧一盏昏黄台灯的夜晚，或是撑一把雨伞的下班途中，更生一颗欢喜心。

夜雨敲窗时，搁笔停书，紧闭窗帘，在屋内静静的听，滴滴点点滴滴，风吹过，远远近近，像是记忆深处的一首歌谣。此时雨声灯影，心茫然然一片，或回到少年，偶遇那个懵懂放牛娃，或闯进诗雨江南，油纸伞下，石拱桥边，乌篷船上，戴望舒、徐志摩也从那里走过。

下班途中，如恰好遇见一场雨，又恰好带了一把伞，滴滴答答的听雨点落在头顶上，心会突然安静下来。行人匆匆，借着这雨，把自己锁在一把伞下，小小一方空间，却像拥有全部的山山水水，伞稍稍一抬，远山近水，空蒙而迷茫，有时走着走着，雨突然停了，这小山城，云烟雾饶，清清爽爽，一番云清雨意，妥妥的一副山水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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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听雨，是少年时落下的病根。80后，在农村刚一懂事，便有做不完的活，背粪、挖土、插秧、除草、放牛、割草、打柴、收玉米、收油菜麦子...样样得做，好与坏快与慢对父母来说无关紧要，日子还长着呢，重要的是小孩要有一个认真干活的态度，只要勤快，土地能活人，如果不做，不是骂就是打，容不得半点反抗。下雨天例外，父母不会要求你去做，怕淋湿生病。于是大多数的日子里便盼着下雨，下雨的时候，偷偷的上楼，光着脚板，轻手轻脚地打开父亲木箱里的小说，偷上一本，随便躺在家里的玉米杆子里或稻草堆里，一趟就是大半天，雨滴敲打在瓦片上或芭蕉树上，此时，雨声里便有了剑胆琴声、仗剑天涯、快意恩仇、生死相随、尔虞我诈、笑傲江湖、蝇营狗苟...迷蒙山色中有南帝北丐中神通，有全真七子江南七怪，有郭靖与黄蓉，有过儿与姑姑，有南乔峰北慕容，有连接十二道金牌的岳飞，有水浒的一百单八将，有令狐冲、陈近南、韦小宝、方世玉、姜子牙、申公豹...有少林寺、武当山、华山派、昆仑派、唐门暗器、苗疆苗蛊、九阳真经、辟邪剑谱，有干将莫邪鱼汤玄铁剑......小小少年，在雨声里渡过了一个有江湖的幻想童年。

及长，初三的教室里，难得的自习，教室吵吵闹闹的，我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无心学习，向窗外望去，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阵一阵地、绵绵延延地向远山展开，一片绿油油的秧苗在微风的吹拂下，一大片一大片的倒向一边，白茫茫一片，细细密密的雨，微风下的片片秧苗，一切都显得温婉柔和。近处，一妇女披了雨衣在田坎上放牛，牛摔着尾巴在吃草，牛不着急，人也好像不着急，草好，牛不愿走，其实牛不愿走，你怎么牵也没用，牛力气，于是大家都不着急。雨越下越大，一男人从岔路上跑过来，到妇女身边递过一把伞，接过牛绳，用力拉，没拉动，于是男人踩进田里，到牛屁股后面，收了自己手中的伞，往牛屁股上拍，牛得一惊，赶紧跟着女主人走，到岔路口，男人走到前面接了牛绳，女人撑了伞，朝家的方向慢慢的走。刚开始懂得忧愁的年纪，突然觉得世界上最美好的感情就是如此了，那堂课听着雨一直看着雨伞下的两个背影和那头牛，直至消失在烟雨迷蒙中。

继续求学然后生活工作，一直记着那一伞下的温柔，于是总是幻想着我的雨伞下有那么一个人，伞下，一手撑伞，一手握着另一只芊芊手，有点兴奋，有点不好意思，絮絮叨叨的聊着，漫无目的的走...可惜，努力过，终是没寻得。现在不再幻想，唯喜听雨。

少年听雨，红烛昏罗账，与忧愁悲苦无缘，而如今，中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底，时常会浮现孤独和忧愁，无人理解也无法理解，生活总会在某一个时刻提醒着你，提醒你有多狼狈和不堪。所幸，还有这雨声，暂时让我忘却了诸多烦劳，安慰着滚滚红尘中的这颗疲惫心。愿某年某月某日听雨僧庐下，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晚归，雨中一扇亮着灯的窗，等我归来，推门，一个小小的身姿，一个拥抱，千门万户中，如斯渺小，却有大大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