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开

赵艳

 

柳絮还在不知疲倦地满城飞舞，春就这样迫不及待地谢幕了，连让人留恋的机会都不给。

风也有了几许暖意，温柔了许多，不再凛凛。它吹走了梨花，吹走了海棠，只偏爱这蔷薇，送了它一件五彩衣，霎时满大街都是蔷薇的世界，惊天动地地开着，“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它们两三朵、三四朵地挤在一起，仰着一张张天真而又烂漫的笑脸，吵着、闹着、嬉戏着，或浅吟、或低唱、或呢喃，白的、粉的、紫的、深红的、玫红的、香槟色的……艳不惊人死不休，如同一场热烈的爱恋。

我喜欢蔷薇，它不像月季那样妩媚无知，更没有玫瑰的矫情张扬，它是无邪的、从容的、淡定的、坚韧的、自由自在的。“玉女翠帷熏，香粉开妆面。纤手折柔枝，绛雪飞千片。”它们像早预谋好了似的，在这暖暖的人间五月天，赴一场盛大而壮烈的花事。

受蔷薇的感染，不觉心里也开始动荡了，我打开马常胜先生的古琴曲《无量心》，四周立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都是满满的禅意，入耳、入心，清净欢喜，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乐一人生，苍凉而悠远的琴箫合奏把人不知不觉引向远方。

记得那年在丽江古城，心情郁闷，一个人踽踽独行在深巷，漫无目的地逛，黛青色的砖墙高高的耸立着，将我隔绝成了一只井底蛙，心里正压抑，忽然在拐角处，一挂粉色的瀑布流泻而下，几乎掩盖了整面墙，那粉色的花朵跳跃着、炽热着，不管不顾，拼了命似地怒放，如飞蛾扑火一般决绝，我心里怦然一动，花都能活得这般精彩，这世间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正在这时院子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对白发苍苍的老人走了出来，身材微驼，步履蹒跚，大概是出去买菜，两人同提着一个塑料编织的提篮，男的执左，女的执右，慢慢地往巷口走去，我惊呆了，这才是真正的“执子之手，与之偕老”啊!这花配上这人，简直不能再美了。再浪漫的地方也会有烟火气，而他们却在这苍茫的烟火人间活成了一对神仙眷侣。我羡慕地站在那片花瀑旁，凝视着两位老人的背影渐行渐远，他们在我的视线里一点点地幻化成了两朵灿烂的蔷薇花，深情而又顽强地开着……

假期休息，我和他拿了相机去湖边散步，刚过桥洞，便看见了一片粉红色的蔷薇花瀑，我们都被震撼了，站在那里观望了好久，他说:“你去站在花下，我给你拍一张照片。”我移步花丛，随手拿起一朵轻轻放在鬓边，问他好看吗，他笑:“人与花心两相知。”说着按动快门，把我锁在了他的镜头里，此情此景让我忽然想起了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心有猛虎，细嗅蔷薇，同样也让人心动呢!评剧《花为媒》里张无可唱道:爱花的人惜花护花把花养……我想他应该就是那个爱花的人吧。

回到家里，我们在院子的栅栏边栽满蔷薇，期待着来年能看到“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的情景。想象着此去经年，蔷薇花开，爬满高墙，流泻成瀑布，我和他都已白发苍苍，“琴拨幽静处，煮茶溪桥边。”花在枝头，你在心头，闲来无事，我们也如那对丽江的老人一样，闻着花香，同提一个篮子，他执左，我执右，一起蹒跚着出门买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