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中三题之三 曹大爷的面子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09:52 阅读(0)
病中三题之三 曹大爷的面子
郭宪伟（四川）／病中三题之三•曹大爷的面子
曹大爷是我两年多前住院时的一个病友。当时，我因骨折被抬进病房时，他已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了。
据曹大爷自己介绍说，他71岁了，退休前是一家街道企业的会计，后来厂子垮了，每月依靠社保发的几百块钱退休金度日。此次是被一辆“奥拓”车给撞了，医生诊断是腰椎骨裂，伤势不重，不做手术，保守治疗。
我问他，怎么被撞的？他一下来气了说：“我那天出去买方便面，刚走到体育馆门口，一辆小车突然开过来，一下就把我撞了个跟斗，当时就爬不起来了，不是周围的群众把他拦到，那个龟儿子娃儿就开起车跑了。你看嘛，把我送到医院，只交了2000元的医疗费，就一个谜儿头（意为消失）打得不见人影，害得医生都不给我用药，说账上早就没有钱了。”
“跑了？那你这住院费那个给？”我问。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那天交警来现场时已把他身份证核对清楚了，是市里的人，就在柳林街住，是个待业青年。”
“行业青年还能开私家车，说明家里有钱嘛。”我说道。
“有个铲铲钱，那龟儿子是借别人的车在开，装洋浑子嘛。”老人气呼呼地说。
我心里暗暗为他叫苦，一个待业青年，有多大能力来支付曹大爷的昂贵的医疗费用，这事够他老人家受的。
按常理，一个人尤其是一个老人出了车祸住进医院，大都会有儿女在床前伺候，有亲戚朋友前来探望，然而令我奇怪的是，连续几天，我既没看见他的儿女忙前忙后，也没看见一个亲朋好友前来探望，仅有一个护工在照看他。我想，这个老人恐怕属于鳏寡孤独一类的人。
几天后，我终于看见了这个肇事者，十七八岁，一脸稚气，完全像是一个刚刚毕业的中学生，一问，果然。让人好笑的是，这个稚气未脱的学生竟然有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朋友，双双来到病房，也不问老人病体如何，更不问医生用药否，来了就耷拉着脑袋坐在那里玩手机，任凭老人数落，始终一言不发。临走时，只说了一句：“等你女儿回来再说。”
哦，我这才知道老人并非鳏寡孤独者，还有一个女儿。我顿时为他感到高兴，父亲出事，女儿总是要过问的。
“你还有个女儿？在哪儿工作呀？”我问他。
“北京，在北京工作啊！”
说起女儿，老人便是一脸灿烂，兴奋之情难于言表。从他的口里，我知道他目前确实是孤身一人生活在这个城市，二十年前他的妻子就病逝了，一直未曾再娶，含辛茹苦带大了女儿，本想和女儿相濡以沫地安度晚年，女儿却嫁给了一个医生，目前两口子在京城开了一家诊所。几次要接老人去北京同住，都被老人拒绝了。哎呀，人老了，莫法习惯北方的生活和气候。老人又告诉我说。已经买了机票，说明天就回来。“哎，我已经五年没见到玲玲了。”说话间，老人苍黄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红晕，看得出，女儿是老人的骄傲和希望。
他的女儿叫玲玲，我凭名字猜想，他的女儿可能长得水灵且漂亮。但是——
第二天老人的女儿没有出现。
第三天老人的女儿也没有出现。
第四天老人的女儿依然没有出现。
第五天老人的女儿还是没有……
我问他，你女儿怎么还没回来？
他有点言语无措地：“可能，在飞机上了，在路了。”
到第八天时，我忍不住问老人，你女儿怎么还没回来呢？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老人半天没有吭声，末了，他无可奈何地说，玲玲怕是走不脱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