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家 铺 子

 

                        文图/王 延 林

 

        七十多年前， 解放前夕的古城。

        在古城北门的两座高大城门中间，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老街。街道两边有大大小小近二十家铺子：炸糖糕的，打火烧的，炒栗子的，卖包子的，做点心的，有羊肉馆，杂货铺，圈笼铺和铁匠铺等，这个两座城门之间的通衢，就是北门瓮城。

        瓮城里的铺子高低错落，参差不齐。虽都是些小本经营，却货色齐全，既便是在乱世 ，仍不失古城的表面繁荣。这些铺子本来就有些狭促，有的摊子索性摆到街面上来。五条街心石板的路面，有时就只剩下了三道石板可通行，来往的行人车辆自然就拥挤不堪。冬天还好，瓮城内有周围的城墙可抵御些寒风，可是到了夏天，瓮城内密不通风，每家铺子的头顶上骄阳似火。为了遮蔽阳光，铺子的前檐下，都用蓝布和白布搭起布棚。到后来，街道两边的铺子门头，在东西两边的出厦上搭起抄手木架，上面罩上芦蓆，整个瓮城中间的街道，就成了一个遮天蔽日的城中之城了。

 

 

 

        每天一早，北门外城墙根赫龙宫里响起洪亮的晨钟，城门洞子的两扇大门便吱吱呀呀地被打开，沿途叫卖的走街商贩，推车赶驴的山乡父老，还有乘车坐轿的官绅富贾，凡是进城出城的，都要摩肩接踵地经过被两重城门包围其中的瓮城。

        瓮城里紧靠外城门的路西第一家，是一家点心铺。临街铺面的房子比别的铺子门头高出一些，后院的地势更高，西房的后坡紧靠城墙。但因为是与高大森严的城门楼子和城墙比肩而立，相形之下，却并不见得比别家高出多少。只是后来在铺子前檐下又立起几根胳膊粗细的立柱，檐前多搭出二三尺的出厦来，就比别的铺子要体面了许多。难怪这天正要出城到北大桥头设摊算卦的卜半仙，走到这家铺子的门前，就用手中的竿子指着檐下悬着的匾额，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那声音在街对过也能听得到。

        “光看这前有深厦，后有靠山的铺面，生意不火才怪呢”。

        “那就借您的吉言，谢谢您咧”。点心铺子的小王掌柜正要探身往檐柱上挂那幅写着“志记点心”的幌子，听了卜半仙的话心里一阵舒坦，嘴里忙道谢着。当卜半仙又微微地揺着头，似乎言犹未尽时，小王掌柜便忙着招呼刚上门的主顾去了。

        点心铺的小王掌柜中等个头，四方脸厐，浓眉大眼，虽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额颊已有些微秃。之所以叫他小王掌柜，是为了与早已过世的老王掌柜区别开来。老王掌柜在世时经营的是日用杂货，那时也叫洋广铺，门楣上边悬着的匾额，是专门请北门里周记刻字铺精心制作的，上面用游丝高古描的刀法刻着“王家铺子”四个双勾颜体大字。小王掌柜学徒出科的是做点心，到他这辈已改成经营点心, 但他依旧让那块老字号匾额高悬在檐下，又在铺面右角的檐柱上挂了幅“志记点心”的幌子。“志记”是铺子的字号,小王掌柜今年不满二十三岁，自十二岁就在一家店心作坊做学徒, 为的是一技在手，好挑起支撑门户和养家糊口的担子。他学问不高,但知道好男儿为人处世, 应该志存高远。“志记点心”的点心铺子开了好几年了,可瓮城里的老街坊们，仍然都习惯叫着老王掌柜在世时的老字号“王家铺子”。

        提起王家铺子，北门瓮城里的老街坊们都记得发生在十七年前的那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