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 年 的 年 味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08:36 阅读(0)
童 年 的 年 味
童 年 的 年 味
文图/王延林
小时候最盼的是过年,这个年刚过完,弥漫在空气中的爆竹味还沒散去,就又眼巴巴地瞅着树叶由绿变黄,盼着凄凄沥沥的秋雨变成飞雪,在冰天雪地的冬天,又越来越明显地嗅到年的气息了。那时,似乎还没有流行把旧历年称为春节,或者只有文化人和大城市的人才把年叫做春节。现在把年叫做春节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而童年的年味却越来越少了。
我喜欢春的温柔,却不爱春的困乏,喜欢夏的茂盛,却不爱夏的燥热,喜欢秋的深沉,却不爱秋的萧索,喜欢冬的银装素裏,也爱冬的冷峻,爱吹着呼哨的寒风,爱漫天飞舞的白雪,总之,我爱冬天的一切。原因只有一个,寒冷的冬季到了,从空气中就似乎又嗅到了过年的味道。在呼啸的寒风里,听到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进了腊月门,便是拉开了过年的序幕。
大街上的行人比往常显然多了不少,北大桥下的河滩集已不只是平日的逢五排十,几乎每天都有赶集的人。赶集卖年货的都是来自山里和乡下的,他们推车挑担,肩背手挎,把各色年货摆滿了集市。山里的山楂,柿饼,红枣,核桃,年糕;平原的青菜水果,魚虾肉肴,以及家具衣物,春联供品等等,过年所需,应有尽有。北大桥上和大桥两头,也渐渐摆滿了货摊。赶集的人群潮水般地一波波涌来,又一波波地涌去。他们卖掉了自己的货物,又买来了需要的年货,把一个腊月大集,变成了一次民间的物资交流盛会。再看北大桥南北两头的响货摊子上了市,整个集市就热闹了,大力花,二踢脚,一百头儿的干草骨节,五百头儿的满地红,带哨的钻天猴,还有大大小小的花垛子,一摆一大片,各个摊子像打擂台似的争着试放,爆竹声开锅似地响成一片,摊主们扯开喉咙,声嘶力竭地吆喝着。那时候是没有扩音喇叭的,况且是在空旷的集市上,周围人声鼎沸,鞭炮齐鸣,卖主的喊声也夹杂在里边一声高似一声。刚开市还好,他们的架式和嗓门大有戏台上绿林好汉的豪气,然而一天下来,快要散集了,人群逐渐稀疏起来,摊主的喉咙都嘶哑了,神情也萎靡颓唐了许多。第二天,大大小小的响货摊子又重新摆起了擂台,“噼里啪啦”“ 啌啌哐哐“ 的炮仗震耳朵响,滿空气里充盈着硫磺和铁硝混合成的火药味儿,卖主们的嗓音在休息了一夜之后,依然还是那样高亢激昂。后来,响货摊子一直摆到北大桥下的桥洞里,各种各样的大力花,两响和爆竹此起彼伏的轰鸣着,高大桥洞形成的共鸣,把放大了十几倍的音响,叫人震耳欲聋。这一年一度的声响和味道,还有轰轰烈烈的火爆气氛,先把大人和孩子的心带进了过年的门槛。
腊月里最好能下几场雪,屋檐上挂一溜一尺多长的冰凌,像倒挂着的龙角,大人都叫它凌锥。大人们说,年前大雪盖底子,大年五更放炮仗安全,那时老百姓住的草屋居多,盖上一层大半尺厚的雪,绝对失不了火。大人们还说,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准五谷丰登,是个好年景。对门刻字铺的周先生,用手指撮着滑到鼻尖上的金丝眼镜,隔着柜台,看着大街上的雪花在飞舞,自言自语地说,下吧下吧,好一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大人们的话我都懂,只是这怪老头的话没头没脑,似乎与过年毫不相干。然而我的确也喜欢这白茫茫的大雪天,有雪,才是真正的腊月,有雪,才有年味。在大雪飘舞的天地间,一切都比往常洁净了许多。老远看着雪花迷蒙的街道两边,有许多年画店的屋檐下挑出幌子,上面贴着“胖娃娃”“连年有余”“小放牛”“夫妻观灯”“刘海砍樵”的年画样子,在寒风里吱吱扭扭地摇曳着。寒风扫过光秃的树梢,穿过琴弦似的电线,发出悦耳的呼啸声。空气虽然是刺骨的寒冷,然而我的心情却充满了炽热,我会“嘎吱嘎吱”地踏着积雪,异常激动地流连忘返于这些画子店。画子店只有进了腊月门才会开张,它是纯粹为了辞旧迎新,为了装点千家万户的年味才开张的。那些五颜六色的年画,描绘着戏曲人物,民间故亊,神话传说。平时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祖母和父母讲的那些故亊,还有在戏园子里看的那些戏文,在画子店里的年画上都能寻觅得到。如果没有儿时的那些年画,儿时的年味不知要平淡多少,这时的年画,成了我儿时的艺术启蒙教材和知识的来源。每次进到画子店里,满壁的年画散发着浓郁的油墨香,店老板取暖的“火烘子”里,燃烧着松木的锯末,飘散出松木屑的清香,与年画的油墨香一起,形成一种特殊的混合香味,自然也成了我心中忘不掉的年味。这些风雪中的年画店,是我一生抹不去的记忆。每年,父亲都要把屋里的旧画子揭掉,重新去画子店买回一大卷新年画来。其中有父亲喜欢的“群英会”“借东风”,母亲喜欢的“梁山伯与祝英台”,祖母喜欢的“小姑贤”,“孔雀东南飞”,自然也少不了我和弟妹们喜欢的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