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刘庄纪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0 08:11 阅读(0)
小刘庄纪事
□ 江苏 韩海涛
二大娘
星期天,我到麦地头把留作秧排的稻茬地挖起来冻着。当我扛着铁叉从田里走出来,拐上村口小桥时,眼前现出这样一幅画面:萧疏的树影,红瓦砖墙,青绿的耐寒菜,农机具趴在墙角,一条小黑狗摇头摆尾,一个老人背着柴草缓缓朝这边走来。我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赶紧掏出手机拍照,留下这美好的瞬间。
画面上的老人是我家屋后的二大娘。前几天去她家,老人闻声迎出来,乖啊肉啊叫唤一阵,拉着我手亲热得不行。老人已经九十岁,但身板硬朗。她头扎方巾,满脸慈爱地看着我。从她细密的皱纹里,我读到了母亲的容颜,闻到了母亲的味道。
“要是你妈还在多好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心里一阵酸楚,赶紧别过头,顾左右而言他。
每次回家,二大娘都会这么说。
是啊,要是我妈还在多好啊,可是,可是我妈没有你老福气大。
我妈已经走了整整五个年头,我梦中的白发娘就是二大娘的模样。
母亲在世时,跟二大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母亲一走,二大娘像落单的孤雁,在空心村里转来转去,到哪都觉得没有着落。一见我回去,就拉着我说长道短,说我妈在时的事,惹得我伤心,又让我舍不得离去,就像辞别亲娘一样呢。
终于不得不走了。二大娘还拉着我手。一番客套话,挣脱她的手。二大娘送我到屋后。
“孩儿啊,你妈那年……”我停下来好好听着。一会,我真得走了。
刚走几步,二大娘又喊:“孩啊,你来,俺还有几句话要跟你说……”我转回身,耐心地听着。
当我又要走,二大娘还有话要说。
我索性不再迈步,就这么站在干涸的小河旁,站在一年将尽的寒潮里,屏息凝神,听二大娘接着说。我且抛开那些所谓的重要事情,听二大娘说个够吧。二大娘,你就是我的母亲,我就是你的儿,娘的话,儿听着……
站在这块地盘上听二大娘说话的时间不多了,因为,老家要搬迁了。
老去的故乡
宿迁诗人刘家魁先生有一首诗《母亲啊,你不要再老了》。“妈妈啊,你不要再老了。再老,我就没有妈妈了,没有妈妈的游子,就永远回不到故乡了……妈妈是儿子的天堂,妈妈是儿子的宗教……”我们真心希望母亲永远不要老,可母亲还是老了,我们真的有一天没有母亲了。
没有了母亲会怎么样? 我们至今还活着。心,曾经死过,可到底还是活过来了。
母亲告别世界,可我们不能,因为我们的身体发肤是母亲给的,母亲不希望我们过早追随她而去,她希望我们好好活着。
其实,母亲并没有离开我们,她只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母亲融入泥土融入河流,哺育滋养豆麦稻禾,还有我们的血肉和灵魂。
故乡就是我们的母亲。她也总有一天会老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失去故乡。
人总是这样。失去的才觉得美好,才懂得珍惜,才追索痛苦。故乡的美好,往往不是现实,而是想象,是它曾经给过你许多的往事的回忆,是你的根扎在那里,你的血脉里流淌着她的乳汁。不管欢乐还是悲伤,故乡给你的一切,无可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