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 家 2

回 家 2

月芽还安然于梦乡，我和小舅却早早地拎起了行李箱。独孤的街灯喜欢在黑暗中凝望远方，我们将要回到家乡——随州。都市的清晨还未拥吻阳光，深色的幕布轻轻的遮掩着上帝的脸庞。我听见单纯又柔和的轻鼾声。噢，那是城市睡着的模样。

乘坐在最早一班开往随州的火车上。一路期许，也一路聆听，听时间褶皱容颜的悲鸣，听岁月拉着我们奔跑的脚步声，听过往记忆抚平思念的叹息，听年前第一炮的惊喜又在哪里响起。而我，带着同样的使命回到这里，代替父母完成每一年的团圆夜。就是如此慈悲又宽容的春节，我独自走来，却要留下一家人的痕迹。可故事总是这样，谁都有放不下的难处，理不清的理。

还未等到正午的艳阳，我和小舅已到达老家。环顾两旁山丘，晓来林霜如痴如醉，抬起头，又可以看到天高地厚北雁南飞。我知道一个人的生命在许多地方能够留下痕迹，但唯有站在这块土地，我才能体会来自根源的安稳。与昔日不同的是家里的日用电器。历经八年风雨的旧电视终归是老了，翁翁作响的噪声成了修不好的老毛病。小舅帮外公到街上买回了最新潮的超薄电视屏，还花钱从镇上接来了宽带，并耐心的教外公外婆网络上的使用操作。他总是子女中最孝顺的那个，母亲曾不止一次的说。而那些杂乱陈旧的老电线也终于下了岗，家里的四个兄弟姐妹各出其力的为此换上了新的电线络。只是回忆里外公佝偻着干瘦的身躯，那不厌其烦的修理电闸的模样还在脑海中想起。我大概也没法忘记，那一夜母亲的焦虑和外婆习惯又无奈的神情。我轻轻的拂过岁月横流着的老墙壁，难以明了的思绪，不咸也不淡的心情。

望向门里门外不停忙碌的外婆，这总是年前最后一天里不变的风景，我凑上前瞧看，心想这帮个什么忙，但好像没有一项事情是我能做好的。外婆也轻松的摆摆手，仿佛再难的活计也只能算是她掌心上打滚的泼猴，然而外婆手中的忙碌也就如同她那五指山一般，能绵延到无穷无尽之处。这样的情景也并非只在春节期间才会见到。日常的生活里，外婆也总是有忙不完的活儿，不是农田里的玉米又该摘下来卖钱了，就是门前稻谷又到了播种的佳时。时而有了空闲的时光，也只能瞧见她闭着疲惫的双眼，在门前的阳光下独自轻叹。阳光温暖的抚慰着善良又勤劳的外婆，去年的白发染成了黑色，如今的黑发又掺进了银丝。我悄悄地搬起一个小椅子，来到她的身旁，同她一样坐在阳光下感受细水长流的深情，只是我一会儿看天，一会儿又望向外婆。她安详的模样常让我想起一句话，“世界上无论什么名誉，什么地位，什么幸福，什么尊荣，都比不上待在母亲身边。即使她一个字也不识，即使整天吃高粱饼子。”或许，这句话放在这里并不合适，但在那一刻，我会不由自主的被这句话感动。当然了，外婆识很多字，她在过去是一个聪慧又美丽的女子，她对我说的每一个字都语重心长，每一个笑容都洋溢着热情。只是你知道的，心里思量的比可以诉说的多，眼睛看到的比可以倾吐的多，黑夜里的比黑暗中的多。于是，心里的惆怅和难言的秘密在睡眠里生根发芽，不经意间就已吸取了你洒脱的年轻，骄傲的美貌。人啊，终究是这样一点一点的老去。

过年那天，人们很早就起了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从清晨一直响到了正午。孩子们把街上买来的烟火玩具不停的摆弄，总之比城里的冷清无常要有年味儿的多。饭前得像祖宗磕头敬香，情意浓浓的景象让这一天都显得绵长。家人们相互敬酒，我看到外婆端着自己酝酿出的葡萄酒向外公敬酒，祝愿的话说的温柔，外公笑意满满的点着头喝下酒。有什么情话咱都不说，但这样的情景才是我见过最温馨的甜蜜。深深的话，我们浅浅的说；长长的路，我们慢慢的走。外婆倾尽心力的为外公温柔了一生，外公不快不慢地陪外婆走到了地老天荒。想到这，我就一个劲的夹着餐桌上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扒在饭碗里的脸颊却羞出了红晕。家，难道不就是这样平凡而又柔情的模样？

大年初一，随州有一个百年不变的风俗，就是到本地的每户亲戚家登门拜年。这也是因为平日里都难以相见，趁着春节的气氛融合亲情，免得相互生疏了就不好了。我呢，因为不适应待在不熟悉的人群里而选择留家守门。我独自坐在树满枯草枝的池塘边，惬意地注视着眼前摇尾的家牛，不知是在嬉戏还是亲昵的小狗。忽然一阵不知来向的风，吹起了泛着光斑的涟漪，摇曳的草枝和分离的云朵。而彼岸站着的长发少女，正是我在随州的唯一交际。我们的友谊结在几年前的春节，那年老家门口有鱼也有虾，他留着男孩样子的短发，雪层厚得遮住脚丫。我们有着同样倔强的个性，也有着握手言和的默契。过去的大年初一，她会牵着我从山头到山尾的奔走，每家邻居屋里拜一趟。她教我当地拜年的姿势和话语，而我总能学得有模有样。荷包里是满满当当的糖果，手中有喝不完的饮料，风儿吟唱的都是我们的笑语。那年池塘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阳光却总能照进心里。可毕竟我只有过年才会回到这里，相隔两地的光阴里，成长只会让我们不再像从前。除了最简单的寒暄，我俩之间的情谊却只能在眼下逐渐疏远。我在冥冥中接受，也在岁月里叹息。曾几何时，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天和大地之间，人的距离更远。”可即使成长的路我们不再相牵，我想至少在心里也要彼此祝愿。祝你在远方面朝大海，愿你在未来春暖花开！~

时间比你计划的要快，也比你想象的要少。你只是发了发呆，看了看某些无关紧要的文字，听了一首两首熟悉的歌，时光却把你推向了要说再见的那一天，你不悲不喜，不惊讶也没有太多想法。于是匆忙之下照了几张照片，有微笑的外公外婆，调皮又可爱的表弟，喜欢卖萌耍酷的你，有令你驻足的粉红花苞，孤单寂寞的花椒树长满了尖锐的刺牙……

那些封印在相册里的记忆，我想送给下个春节的自己。你还记得前年的故事吗？故事不长却有点忧伤。那么今年呢？

                                                           By:小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