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村小

农村娃要想改变命运、出人头地，耕读是捷径。在我记忆里，村小是孩子们知识的殿堂，更是八九十年代的人精神乐园。作家郑学良也说：“村小，就是山中四季飘香的花朵，就是亮在山民心中的一盏灯。”荐读此文，让我们一睹为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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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被山中美丽的自然风光所陶醉，被山民们纯朴的民风所打动，被山里孩子的天真所感染，可静下来，心中就泛起一股难言的滋味，那便是文化。当你走进一家家农户，首先映入眼帘的只有农具，除了农具还是农具，你从不会看到一片报纸一本书籍，山民们仍延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可当你一抬眼看见了坐落在山间飘扬着五星红旗的一所村小，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那带着浓重方言的普通话与清脆的鸟鸣一起在山中荡漾，此时此刻，一颗悬浮的心就安妥了许多，仿佛一颗种子落了地，生了根，发了芽。

村小，就是山中四季飘香的花朵，就是亮在山民心中的一盏灯。记得我在一所村小任教时，一位家长曾恳切地向我讨教，说他的孩子笨得很，念不会书，问我能否请一位医生开一剂中药治治，他那份虔诚的眼神至今一想起都使我心中惶恐。我曾是这个孩子的代课老师，我手把手地教了三年，最终只能使他在作业本上把0和x写得整齐些。

有了村小，山民们就有了指望，山村就有了生气。当某家的小孩不听话时，家长就会说老师来了，把你送到学校去，孩子马上就乖了，就会停止顽劣的游戏。我的一个学生家庭世代都没有一个人进过学堂门，当这位学生在升级考试时取得较好的成绩，升了级我还给发了奖状，这位家长感动地请我去他家吃饭，虽然没有好酒好菜，只是自家做的豆腐，自酿的包谷酒，却让我的胃满了，心醉了。这就是山民，这就是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够走出大山，不再像自己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父老乡亲。

多年前我和一位“牧羊女”的一席交谈，使我的心疼痛至今。那是一个初秋的午后，在一处山道上，一位瘦削的小女孩赶着十多只山羊正往山坡上走，我不认识她，可她怯怯地叫了我一声老师，待我正面看时，她却把头低了下去。我问：“小姑娘，今年几岁了？”“9岁。”她答。“怎么没念书？”她便抽泣了起来。从她断断续续地述说中，我才得知，她的父亲早死，现在母亲嫁了人，并给继父生了一个小男孩。母亲有病，继父不让她上学，要她帮家里放羊带小弟，还说让女娃上学不划算，因为女娃迟早是别家的人……啊，这就是山里的男人，中国几千年的封建观念在他的头脑中还这么根深蒂固，我能说什么呢？作为一个小学教师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扼腕，我叹惜！

我认识一大批山村教师，他们从青丝到白发，把自己的青春都奉献给了村小，奉献给了大山里的孩子。有一位教师，从十六岁开始在一所村小任教，而且是民办教师，一个月只拿几块钱的津贴，还要养活一家老小，直到58岁才转为公办教师，可他还没领到第一个月的公办教师工资，就突发脑溢血，晕倒在三尺讲台上，从此再没有醒过来。这还是比较“完满”的结局，还有多少民办教师直至“退休”(因为民办教师不存在退休)仍是民办，他们没有一分钱的养老费，因为职业病已经干不了农业活，只能依靠子女养活。我问过一位“退休”的老民办教师，他说：“一个人没有文化多可怜啊，我的这点文化不交给孩子们不是白白浪费了么？何况我很喜欢教师这个职业，他总是教人学好，这是善行。不亏，不亏！哈哈哈！”看到他满脸的菊花纹里绽放出自得、自信、自足，我不由怦然心动……

啊，村小，多少山村教师神圣的心灵殿堂！（本文原载于2013年7月21日《商洛日报》）

 

作者简介

郑学良，笔名大风，陕西柞水人，系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曾入选《当代中青年抒情诗选》《指甲的情诗》《中国诗库力作选》《唱给母亲的歌》《一九九四当代诗人诗历》等诗集。有诗集《花开的声音》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