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很远也很近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1 13:57 阅读(0)
星光很远也很近
文|水兵
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南阳盆地处于亚热带与北温带的过渡地带,四季分明。但夏天特别热,冬天特别冷。
小时候家里没有空调,连电扇也没有,只有几把大蒲扇。盛夏不好过,总觉得太阳像个大火球,热得人无处躲藏,所以我总是盼着夜晚的来临。吃罢晚饭,拿张凉席,就一溜烟地跟着父亲到村头的空场或打麦场上去乘凉。躺在凉席或草甸上,看父亲和乡邻叔伯们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明灭的红火像萤火虫,一闪一闪的;抬头仰望星空。一颗,二颗……数到几十颗后,再也数不清了。我问父亲,星星为什么那么多?父亲说,等你读书,先生就会告诉你的……突然一颗星星亮着长长的尾巴从天边掉落,我们惊呼大叫,父亲说,那是贼星,在天上干了坏事,被老天爷罚下来的。我就说,长大我不做坏事,也不做贼星。读书后才知道:原来那是脱离了轨道的小星辰,叫流星……偌大的苍穹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星星,仿佛离我们很近很近,又仿佛离我们很远很远……父亲告诉我,哪颗是牛郎星,哪颗是织女星,哪些是北斗星、南极星、天狼星。我直面遥远神秘的满天星斗,充满好奇和幻想,想着假如我有一双翅膀,是不是也能飞上天去成为一颗星星,想着想着,渐渐困倦,就在深邃宁静的星空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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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长大,我没有成为一个研究星星天体的天文学家,却成了一个作家迷、诗人迷,而后还真的成了一个作家。于是在我的生活中又一次次出现了那么多星星,他们是中外的文曲星,闪耀在中国、外国的文学天空。鲁迅、茅盾、巴金、老舍、冰心、莎士比亚、歌德、巴尔扎克、莫泊桑、海涅、拜伦、雪莱、普希金、托尔斯泰、契科夫……还有我身边的乔典运、二月河、周同宾……我低下头,屛着气,阅读他们的作品,为他们叫好。我钦敬他们的做人、勤奋、胸怀,他们也像天上的星星,既遥不可及又这么亲近。
乔典运,南阳文坛习惯称呼“老乔”,在坎坷的命运中凝心成就的《村魂》《满票》
《问天》,像星星,撒在中国文学的天空。
二月河,洋洋五百万言的“帝王系列”《落霞三部曲》,即使引来各种看法和争论,但长篇历史小说的星空中,不能没有二月河。
周同宾,一生致力于为农民代言,《皇天后土》——九十九个农民的故事,成为九十九个乡亲的星座,记录中原农耕文明的“活化石”,闪烁在中国散文史的星空。
北宋张载“横渠四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既是一个文人的椎心追求,也是一个作家赤子文心的不朽映照。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在时光长河中,任何生命都是短暂一瞬,匆匆过客。谁不想留下点什么,或说“不朽”。
所谓不朽是指人在肉体消失之后,生命仍能延续下去。
普通人有普通的不朽,用《伊里亚特》中的武士西泊洛可斯的话来说:“人像树叶,风将树叶吹落到地上,但春天一来,活着的枝干又发芽吐叶。”这个比喻是说人死了但还有自己的孩子,仍能通过子子孙孙而绵延不绝。
艺术的不朽则不同。艺术家的生命被融入优秀的作品中,一旦这个作品成为某个传统或文化基因的一部分,它就呈现出永恒的生命,它的作者也就不朽了。
魏晋时曹丕在《论文》中说,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年寿有时而尽,荣辱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无穷。是以古之作者,寄身于瀚墨,不假良史之辞,不托飞驰之势,而名声自传于后。
据我所知,在世界文学史上这是关于不朽的最精辟的论述。它强调,除了立功和立业之外的另一种追求,就是立言,就是文学创作。文学的一个重要功能便是“存”。真正优秀的作品能够把人物的感情和思想鲜活地保存下来,使其传之久远,从而也使作者的名声精神长在。这种“存”的功能是文学本身的力量,不依赖权势,跟作者的肉体生命的长短也没有关系,它是用文字与表达要在纸上和各种现代科技的储存器里不朽。所以杜甫说“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我们的古人从来不隐讳自己对不朽的思索和追求,他们常用不朽来作为衡量作品的尺度,赞美他人的作品时会说:“不废长江万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