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一个戏子媳妇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20:06 阅读(2)
我曾有一个戏子媳妇
原创 枯守拙 说史话
一
我五岁那年，七月初三庙会，村里请的是寺里田秦腔剧团。
老家有个说法，宁看灯影子，不听抱窝戏。灯影子就是皮影戏，老家是皮影之乡，走街穿巷的皮影艺人多了去了，一家人就能撑起一个班子。抱窝剧团沿袭的就是这种模式，不过唱的是秦腔，一家七八口人就是一个剧团，闲时唱戏，农忙时种地，两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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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到了戏台上，比在地头上还手忙脚乱。后台几个人在不停地脱衣服穿衣服，嘴里时不时还要喊下一折戏的报幕词，常常是一边系戏袍一边就上场上，还有人从幕布后追出来说：“刀！刀！”然后隔空就把刀扔过来。这人一手接住，顺势来个漂亮的前空翻。敲锣打鼓的也就配合着喊几声“好！好”！就算把丑遮过去了。
寺里田剧团规模比抱窝剧团大，其实也是三四家子人凑起来的，加上十几个徒弟，总共有三十多个人。他们坐不起解放车，是我们村出了四台四轮拖拉机拉回来的。家伙什卸到后台，收拾停当，戏子们就按照村里之前分配好的，住进了附近的农家。
二
住进我们家的是剧团的名旦角田文琴和三个徒弟，其中一个是她的女儿，一个是外甥女，还有一个是同村的，叫小琴，年龄最小，十四五岁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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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母亲做的饹饸面。这是当年农村下午饭待客的最高规格。吃百家饭的人说惯了百家话，见面不到十分钟，田文琴就捋起袖子进厨房帮母亲压面去了。几个徒弟也跟着忙活，又是拌凉菜，又是捞面条，厨房里人头攒动，笑声不断。我倚在门框上，看着家里这么多陌生人进进去去，热热闹闹，感觉就跟过年一样，心里莫名的高兴。吃毕，收拾完，母亲又拉着田文琴进屋，家常里短，唠唠叨叨。几个女孩要到戏场去转转，我嚷嚷着也要去，那两个大点的女孩说：“不带你，让小琴带你去吧，你们都小。”一边笑着出门去了。
戏场其实很近，出了门右拐，走一百米就到了。小琴过来牵了我的手。她的手软软的，凉凉的，我把手放在她的手里，一动也不敢动。就这样让她牵着，牵着走到了后台，有几个人还在那儿捯饬着摆箱子，生产队队长指挥几个人在架灯、拉布景，乱糟糟的。那两个女孩并不在这里。戏场上一个人也没有，黑咕隆咚。小琴又牵着我到旁边的小卖铺，称了一两瓜子，分给我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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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唱戏的人起得早，院子里一早就有了动静。田文琴带着另外两个女孩吊嗓子，小琴在压腿。她穿着白背心，红线裤，一条腿高高地蹬在墙上，上半身紧紧贴着腿，两条腿呈一字型，戏子们把这叫“拔筋”。田文琴吊完嗓子，又过来到她跟前指点，拿脚把她的腿往高处踢。小琴咬着牙，两只手抓着脚腕，使劲把腿往提，两条腿劈成了钝角。
吃完饭还不到九点钟，她们就走了，要化妆，走场子。戏十二点钟才开始，我早已经坐不住了，嚷嚷着要看戏去。父亲不耐烦，给了我一毛钱打发我出门了。离开戏还有一两个小时，戏场中间已经坐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他们起得早，睡得晚，中午晚上两台戏，一折都不落下，在小马扎一坐就是大半天。孩子们在戏场追逐打闹，埲得尘土飞扬。有几个伙伴过来拉着我去玩。可是我不想去，我害怕错过她们出场。
戏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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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场挤得水泄不通。半个月前母亲就让人给远一点的亲戚捎话，让她们七月初三来看戏。村里很多人也都给亲戚捎了话。麦子已经收完了，地里也没有太要紧的活。天又热，出门打工一天下来，汗出得身体都快虚脱了。再说了，忙了半年了，也该缓一缓，看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远近各村，能来的都来凑热闹了。一辆自行车上载着一个家庭——自行车横梁上坐两个孩子，后座上坐着老婆。一到戏场，孩子们撒丫子跑了，媳妇称上二两瓜子，挤到前面看戏去了，男人远远地站在树下，倚着自行车，摇头晃脑地哼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