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汪大响│乡土叙事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9:16 阅读(0)
铁匠汪大响│乡土叙事
小屋低矮,光线昏暗,一手持钳子,一手握铁锤,烧得通红的铁块往铁砧上一放,重锤落下,火星四射……曾经熟悉的铁匠铺,如今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已渐远渐失。
走进一千米长的老街,长条石板铺成的路面,光滑滑,清亮亮。沿街巷子多,又深又窄又湿。老人多,大多拄着拐棍漫悠,旧店面多,一间连着一间,仍在开铺的虽然只有一两家,但随处可见的旧货台、旧招匾,足见晓天当年的繁华。墙壁斑驳,苔痕齐窗,高门槛,厚门扇,飞檐突出,瓦楞起伏。处处刻着过往的时光。与古街一同从旧时光里走过的,还有那个铁匠铺,就在老街的那头。
沿着长街慢走,耳边似有“叮当——叮当——”的打铁声,隐约模糊,静听却无。细一回想,那般清晰!
循着时光找去,这条老街的尽头——当地人叫“上街头”,那间低矮、破旧的铁匠铺,依然伫立在晓天河的岸边。第一眼瞅见,顿生温暖,又感失落。铺前的老桂树仍在那儿“歪着脖子”,撑开阴凉一大片。地下散落着大小十几块石板,缝隙间杂草丛生。那尊粗笨的旧石台端置树下,手一摸,还有当年的棱纹,昔日的茶席又在跟前,坐上去,清凉凉,如一碗灵秀甜润的晓天兰花茶,静放在身边。
铁匠铺早已“铁匠把门”,铁锁锈得变形,一推,门缝宽大,里面陈设一览无余:不足十平米的小屋,货架上、灶台上布满了厚厚的黑铁灰,里侧摆放着一个大锅炉。斜阳透过窗户射在货架上,一件件打铁工具和各样铁器,清晰可辨,静置已久:锤子、钳子、榔头、铁砧、菜刀、锄头……杂乱一堆、锈迹斑斑。
目睹这些铁家当,不禁想起汪铁匠。
汪铁匠有名字,叫汪世响,这名字比打铁声还响,人们干脆叫他汪大响。他的铁匠铺虽然没有名字,可周边二十里只要谁问起打铁,就是他,就是这里。
山里人说,“世上有三苦,扛树、打铁、磨豆腐”,不是穷的没有饭吃,谁都不会让娃当铁匠,这手艺:累,苦,还挣不到几个。汪大响当然穷,有人说他不是晓天人,是随岳西一讨饭老汉一起,在晓天老街走丢的,有人说他是孤儿,从小就没有爹娘,流浪到晓天老街,是好心人家接济养大的,总之,汪大响吃过百家饭、干过百家活。十三岁就能挑山,砍柴、扛树,汪大响什么活都干。虽讲缺吃少穿,不想老天却给了他一副结实有力的好身板——天生打铁料。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十六岁的汪大响,帮桐城来的一个“游铁匠”推风箱,推着推着,离开了老街,一走就是二十年。直至一九九三年秋,汪世响才挑着工具箱,独自回到晓天,在老街的尽头,支起铁匠铺。这铁,一打又是几十年。
汪铁匠的铁匠铺虽然小,但经常顾客盈门,晓天人磨个柴刀、紧个桶箍什么的都找他,而且像这些小事,他既不收钱,也不记账。久之,都夸汪铁匠人好、技术好,据说,他开过口的菜刀,用三年不费事。寻着这些方便,铁匠铺成了老街最热闹的铺口。
客多店小。铁匠勤快,从山上拉来石料,砸成了石台、石凳,安放在“歪脖子”桂树下,供大家喝茶歇息。这茶,自然是乡亲送给他的晓天兰花茶——铁匠在晓天没有自己的茶山茶地。
一九九五年,我租住在老街。夏天,热得不行,常往“歪脖子”树下一坐,凉快!铁匠给我泡兰花茶,我陪铁匠聊天。
听铁匠讲过三件事,让我略知其人。一是“三线厂”搬走那年,很多人偷铁发财,他是铁匠,不少人找他一起干,他没干。二是他跟师父二十多年,给师父养完老、送了终才回来的,三是离开晓天的二十多年,他随师父走南闯北,喝过各种茶:毛峰、猴魁、瓜片、祁红、绿雪、小花、火青.......这其中的晓天兰花茶,好喝,不算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