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月亮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4:28 阅读(1)
冬天的月亮
文/苏立敏
我现在所能想到的儿时冬天最美的东西，还是月亮。
故乡的树多为槐树，夏天时节亭亭如盖，到了冬天树叶全部凋谢，褐色的树干静默在西风里，细细的不经风吹的枯枝就会落一地，有月的夜晚，月色就与细枝一同落下来，相比水晶质地的阳光，冬天的月色有琉璃之美。
真是美，隔着几十年的光景，故乡冬天的月色依然是现在的自己最想回去看看的元素。每到冬天，每到月亮升起，栖居在小城的我，就会回到记忆最深处，去感受儿时村落的月色。
故乡不算大，土坯平房很低，偏房与墙头就更低了。冬天的月亮勤快，不像中秋的晚上要等很久才出来，暮色降落时月亮就挂在东边天空了，暮色由浅至深，月亮也从隐晦变得明亮，月色就幽幽地漫过房子，歇在院子，仿佛给每家每户分了一勺一样，真是谁家的门前也有月色笼罩，透着暖黄灯光的纸窗户格外静谧。
------
月亮一出来，村落的氛围立马不一样了，大人们吃了晚饭想在月光下串个门，找一户暖和的人家围炉说说年景，孩子们更是欢天喜地要去玩个痛快，街上很是喧嚣，白天晒太阳的老人又坐在了玉米秸上，抽着烟袋，冒着火星子，孩子们围过来听故事，听到尽兴处，年轻人就燃着了一堆槐树枝，火光闪过之后，灰色的烟雾就缭绕着飞到天上去，剩一堆忽明忽暗的灰烬烤手，半个巷子都是温暖的。月亮升高，孩子们被大人唤回家去，一阵此起彼伏的关木门声响过之后，村庄就安静下来，月色就是村庄的灵魂了。月色里的村庄就是一幅画，褐色树与土黄色的房舍依偎，再贫瘠的家也关着一院子月色，月色照在白菜上，照在石桌上，屋里煤泥的湿烟跑出来，也氤氲着月色的灵动，所有的风物都入画了。
记忆里有一个冬天只上早自习，夜自习不用上，三、四年级的时候吧，晚上月亮出来就疯个够，说是捉迷藏，其实空旷的大街上无处可藏，皎洁的月光下藏哪儿也看得见，就三五成群去邻村看电影，进了腊月就热闹了，有了猪蹄壳儿，猪油塞进壳里，一小段棉线摁在中间，点着它去大街玩，现在想来，那发着微光的猪蹄壳儿很像许愿灯。
清晨学校的钟声是惊梦的，极不情愿地上早自习去，一开门心情瞬间就开朗了，因为月亮还在天上，院子里的月色还在，没有临睡时那么满了，月亮走到了村西口偏北的地方，是要告别的样子了。
顺着巷子往学校走，背着书包，两手揣在袄袖里，月亮把自己单薄的身影照在巷子的东土墙上，墙高的地方影子纤细，墙低的地方影子就拖曳到地面，只要不停下来，影子是永远跟着的，一同留影的就是树干与树枝了，一抹抹单调的清瘦，像笔，在为冬天的黎明写诗。
------
没有留下很浪漫的记忆，可能那时候太小，算是很乖的年纪，那时姥娘在我家住，我摸黑穿上了姥娘的棉鞋，姥娘脚小，棉鞋也是小的，穿在我脚上也算合适，背的书包是供妹妹玩耍的小包儿，最难为情的是只穿了棉裤，没有套外罩，那时的裤子颜色都是学生蓝的，像我的棉裤用老粗布做成，还打着几个补丁，自然会被同学们取笑了，回想里依然是丰盈的，因为那个清早有很好的月色。
冬天的月色是无遮拦倾洒的，它再不会被一个树冠挽留，它透过疏枝抵达这个荒凉的世界，照进月夜里舍不得点灯的人家。那时候故乡人过日子不看日历，到了冬天不着急出工，真的会忘记过到哪儿，有时也会忽视了月色，但只要半夜醒来，迷迷糊糊中感到满屋子明亮，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月色来了，另一个是下雪了。
那通透的如瀑的年华啊，那清凉清凉的世界，在回忆里竟然与冷无关，有月亮的冬夜都是温暖的。
人生长河里永远的那份清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