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庙会记│风情民俗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12:47 阅读(0)
高峰:庙会记│风情民俗
一、
我开始有了记忆,隐隐约约记住的却是一个奇怪的庙会场景。
我骑在父亲的肩头上,由于穿的是开裆裤,父亲后脑勺的头发茬老是硌我,一路奇庠难忍。田埂细如羊肠,两旁的水田尚未栽秧,白天倒映蓝天,深不见底。我的双手被父亲攥得紧紧的,我不担心会掉下去。有时,父亲却要转过身来,双手松开肩膀上的我,背着风擦火柴点燃一支香烟,我在一股又一股的烟雾中被熏得咳嗽不止。终于来到一片深陷的河滩上。这里耸立着一棵屈干虬枝的大树,挂满红丝带的大树,好多人跪在树下。我第一次看到如此令我惊恐的一幕。我问父亲,他们为什么都在哪儿哭啊?父亲说,那不是哭,是人们在烧香拜佛。这一棵大树显灵了,成神了,每年的二月十九庙会,人们争相前来许愿和还愿。父亲说,我也是在这棵神树下求得的,今年是带你来最后一次还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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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乡村,那是个纯朴厚道又古风尤存的年代,与现在相比,晃如回到以神为主的远古。父母劳作,勤俭持家,粗茶淡饭,来之不易。离家不远的塘埂上,有一座小得可怜的土地庙,几块土坯,数根茅草,一堆香灰后面,是慈爱憨厚的土地老爷和土地奶奶,远远望过去,小土地庙犹如一位蹲在水边,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垂钓老人。庙门口放着一个蛇皮袋里塞着稻草做成的供人磕头的蒲团,不知怎的,每回到此,小小年纪的我都心生敬畏,双腿不由得发软,左右瞅瞅,如果没人,迅速跪下磕个头,一溜烟跑走。而在盖满土坯房的村庄里,除了村人,到处都有神仙出没的身影。《诗经.小雅.蓼莪》:“无父何怙,无母何恃”。我的父亲可怜,他七岁失怙,九岁失恃。爷爷奶奶从小就以是以需要我们对着画像跪拜的神灵面目出现的。家徒四壁,除了堂屋挂有烟熏火燎的“天地君亲师”红纸中堂外,还有土坯墙上和木门上还贴的财神、门神、灶神等。院里有树神,屋后有河神,田坎有井神,等等。天黑了,那时灯油金贵,摸黑进进出出,仿佛一不留神,就与神灵们撞个满怀。
过年是中国人的狂欢之时,寂寞乡村,从腊月二十三祭灶过小年开始,春节一系列的节庆礼仪和祭祀活动隆重登场,要持续到正月十五闹元宵。重头戏是“年夜饭”的“吃”和“团圆”。开饭前,年年如此,父亲要完成一系列的规定动作:在木头“上边”上摆放香炉、烛台、碗里有饭和菜肴,放一双筷子,再在酒杯里倒上酒,然后烧香燃烛,点亮长明灯(此灯已由当初的煤油灯变成小瓦数的电灯),屋里顿时亮堂,他面壁而立,双手合十,恭敬作揖,念念有词,这是对天地祖先的祭拜。我们虽然饥肠辘辘,难以忍受,也不敢动一箸一筷,这是父亲有别于田间之劳作的另一种身影,年复一年,他的身姿逐渐苍老,我看在眼里,却感到异常的温暖和踏实。
正月里照例有一场庙会,那是离家不远的荒岗上一座叫“新添寺”的小庙,人们聚集而来,烧香磕头,燃放鞭炮,观看小戏,各色吃食,热闹异常。外出打工的乡里乡亲,借此机会打个照面,老人相见,也不忌讳,互道一声“怎么还没死啊”,证明又活一年。我的母亲小时候上过几天私塾,粗识几字,那时的她,身材娇小,面容姣好,性格活跃,常个剪个“二道毛子”发型,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有人屡次三番来我家邀她演个庐剧《休丁香》中的一个角色,她也跃跃欲试,不知何故,却遭到父亲的断然拒绝,从此,家中再也不谈“戏”字。
二、
我家住在龙穴山下东淝河西干的发源地,是六安、合肥和寿州的交界地。1984年我中专毕业,本来想到大城市端个“铁饭碗”,没想到毕业分配时,老师居然拿把尺子在地图上丈量,结果我家离寿州直线距离最近,我只好来到老家北边举目无亲的寿州。对我来说,有关寿州,是上小学的时候,记得看过一篇作文,好像是一个南京小朋友跟着妈妈到寿州城里走亲戚,在城墙上游玩时看到有一块上有“建康许都统造”字样的城砖,妈妈告诉他,这座古城墙,原来是宋代武官,一个姓许的南京人造的。文中还写到淮河发大水,寿州古城就像汪洋中的一只小腰盆,人们可以坐在城墙上洗脚,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