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花荣：李富贵和他的女婿们

四个女婿当中李富贵最称心喜欢的是一大一小。

那个年月四个女儿都订了娃娃亲，大女儿和小女儿温顺乖巧，长到待嫁的年龄对父母选中的婆家没半点抵触和怨言，顺顺当当的嫁过去。二女儿虽然也有婆家，却偷偷的爱上了邻村一个高考落榜的青年。那个小伙子家里也有未过门的媳妇，小伙子和李富贵的二女儿商量私奔。怎奈李富贵的二女儿是个心气傲爱面子的姑娘，她不想给父母在亲戚邻居面前丢脸，她要小伙子和她先给各自的亲事退了，然后再明媒正娶，她要风风光光嫁出去。李富贵的二女儿接着就去婆家给娃娃亲退了，当男方的父母和媒人一起来到李富贵家算这些年花的财礼钱，他还蒙在鼓里一点也不知道。李富贵得一口恼，男方说多少他就给多少，一个子儿也没还价。二女儿的亲事退了，她爱的那个邻村小伙子却和未婚妻结婚了。后来她的二女儿一赌气嫁给了一个生意人。没有人知道了他那个生意女婿做的啥生意，直到有一年犯事进去了，李富贵一家人才知道他这个女婿走的不是正道。

 

接着三女儿又悄无声息的和人私奔了。那几年李富贵一提这两个女儿心口就堵得慌。堵归堵，真亲恼不过百日，更何况自己的亲闺女。虽然当年人前说不认这两个闺女，一旦有了娃儿，姥姥姥爷叫着，多少怨恨不快都烟消云散。只不过四个女婿每回来时却不一样看待。大女婿小女婿来了，李富贵让女人烧得堆桌满盘的，他亲自上桌斟酒夹菜，三女婿和出狱后的二女婿来了，他就坐在灶台后，谁叫也不肯上桌子上吃饭。二女婿三女婿来了，遇啥吃啥从不让整七个碟子八个碗。

几十年弹指一瞬间。如今的李富贵已是八十多岁高龄，有时清醒有时糊涂。老伴五年前去逝了，四个女儿也都是当外婆和奶奶的人了。四个连襟又聚在一起，只不过这会多了李富贵老爷子。大女婿已经退休了，大女儿去城里看孙子和外孙女，大女婿独自一人在家照顾腿脚不方便的老母亲。二女婿进了两次监狱出来后本想金盆洗手重新做人，却不想车祸留下了后遗症，整日呆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能干。一个家里里外外全靠二女儿一个支撑。三女婿高血压带得后遗症走路腿一跛一跛的。小女婿儿女都成家立业了，去年从工地的脚手架上摔下来，一只胳膊残废了。四个女婿坐一桌，二女婿和李富贵看着老大老三老四端酒杯，嘴馋的直吧嗒。老四对老大说，给爸和二姐夫少斟点尝尝。老三站起来给爷俩倒了半杯饮料。喝着喝着喝高了，老三说，没想到三十年后能和爸同桌喝酒。老大老小知道老三心里委屈借着酒劲说真话。老大忙接过话茬，不容易啊！时过多年咱爷几个再聚在一起，哪怕喝口白开水当酒也高兴的。

 

老三牢骚归牢骚，李富贵生病住院时，只见他一跛一跛的去收费处交费，又一跛一跛的折回病房来看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