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说│随笔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7:50 阅读(1)
赌说│随笔
现实生活中,人很难获得完全的公平公正,我疑心游戏、赌博的诞生与此有关,在游戏里、牌桌上,人们才能享受短暂的完全的公平公正。赌博是游戏的一种,因为有了彩头,更加刺激。凡辛辣刺激的东西都容易导致食者上瘾,如烟、酒、大蒜、辣椒、毒品,饕餮之徒——俗语叫好吃猫——多是重口味者。赌博本身含有冒险性质,符合人的部分天性。有趣的是,一个人赌场失意,绝少埋怨他人,只会自叹运气不佳,或自惭赌技不精,所谓愿赌服输是也。西方一些国家似乎深谙人的这种本性,他们居然把博彩业视为合法,鼓励公众从事这类活动,不像中国内地,聚众赌博是违法活动,甚至成为一项罪名。公安部门把黄赌毒并列,几乎每年都要集中打击。不过,严打风头一过,又会死灰复燃,参与人数并未减少,且似有上升之势。我们这样说,是把那些带有少许彩头的娱乐活动也计算在内,真正意义上的赌棍赌鬼并不多。民谣曰: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在跳舞,大概说的就是参与这项活动的人数之众。据报道,有一年公安部在宣布专项打击赌博活动的消息后,东南亚的许多赌场生意萧条,有的面临关门。据说去境外赌博的主要是一些腐败官员、企业领导、老板、暴发户。国外也有因赌博而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但危害似乎没有中国这么严重。鉴于中国国情,我赞成把职业赌博列为违法活动;不过,对于带有少许彩头的打麻将、摸小牌、斗地主等娱乐活动,不宜与职业赌博混为一谈,这是群众精神生活的一部分,完全禁止终非上策,因为人的精神需要一个出口。当然,这种精神生活不那么积极向上,稍不留神,有滑向赌博泥沼的可能;但要求多数老百姓去读“鲁郭茅巴老曹”、钱钟书、梁实秋、余光中、余秋雨、路遥、莫言,好像也不大现实;去听音乐会呢?困难可能更大,我知道盛中国难得来小城一次,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门票太贵。
我经常听到老班子以过来人的沧桑口气,告诫初尝赌博甜头的后生小子:
“吃喝嫖赌,最要命的是最后一个字,多少钱都经不住赌!”
“十赌九输,久赌神仙输。”
打牌的人都有体验,刚开始时,牌运大多出奇地好,冥冥中好像真有赌神操控,赢多输少,甚至只赢不输,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这大概就是温水煮青蛙吧,慢慢开始输多赢少,最后是只输不赢。偶尔赢了一点,下次可能输得更惨,“赢个小麻雀,输掉老母鸡”。赢家妄想横扫千军,输家奢望绝地反击,于是赌注越来越大,结果是井里捞沙——越捞越深,最后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甚至导致违法犯罪。
很久以前,老班子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大家少爷迷上了赌博,输了很多银子,其父深感忧虑,多次劝诫、责罚都无济于事。家里有的是钱,父亲并不在乎儿子输掉的那点银子,主要是担心儿子长此以往,荒废了学业,成为游手好闲之辈。一天深夜,儿子再次输得一干二净,神情沮丧地回来,只见院子里灯火通明,院子两边摆放了两只硕大的水缸,分别盛有半缸水。父亲递给儿子一只水瓢,指着一只水缸,说:“把这缸里的水舀到另一只缸里。”儿子感到奇怪,但还是按照父亲的要求,一瓢一瓢地把一只缸里的水舀到另一只缸里。一只缸满了,另一只缸空了。父亲再次要求儿子把水从一只缸里舀到另一只缸里,就这么循环往复,水在两只缸里旅行。儿子满头大汗地在两只水缸之间穿梭往返,父亲在一旁一言不发。天亮时分,儿子发现缸里的水变少了。水到哪里去了呢?从一只缸舀到另一只缸的过程中洒到了地上。儿子终于明白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从此远离赌桌。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赌博确是“零和游戏”,社会财富的总量并未增加,发生了转移而已。
我的家乡赌风,不,牌风甚浓,年关更炽,每年过年回去,我几乎都在牌桌上昏天黑地地鏖战,直到精疲力竭。母亲年事已高,对我的疯玩忧心忡忡,主要是担心我昼夜不离牌桌,太伤身体,其次担心我深陷其中,影响工作。她总是语重心长地说:“老孩,不要成天成夜地玩,累坏了身体不划算!”我嘴上答应好好,但仍然照玩不误。老太太对沉迷牌局的行为有一个经典概括:两盏明灯照着四个糊涂蛋。过去条件简陋,没有电灯,四人赌钱,桌上放两盏油灯。现在当然不用油灯照明了,但这句话包含的哲理并未过时。除了真正的娱乐之外,带着赢钱的目的上牌桌,无疑都是糊涂蛋。我认识一个在赌场摸爬滚打多年的高手,他告诉我:“是塘有鱼,是赌有假!”(瞧,还是比兴手法!)我的一个远房亲戚也是赌场名角——但也经常输得“口袋跟炸弹炸过似的”,他说:“是赌三分假!”从媒体披露的一些金盆洗手的赌场大亨们的自述看,凡赌局没有不做假的,许多自视甚高的赌场人精都折戟沉沙,尤其是科技发达之后,赌局作弊手段更是花样百出,防不胜防。这也许为科学家所始料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