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爷和粮米酒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30 05:03 阅读(2)
漆嘉钦:五爷和粮米酒
五爷一大早就忙活起来了。
除了嫁过来的,庄子里的人都一样的姓,所有孩子出生以后,按辈分,男孩与女孩分开排了大小。我爷是老二,五爷是老五,因为我是下一辈儿的老大,所以自我出生,所有的“叔”都升级做了“爷”,他就是五爷了。
今天的工作是搭土灶。为了方便用水,土灶要砌在河边,上游是密林丛生怪石相夹的河道。为了方便运酒回去,土灶又要紧挨路边。所以,选址是很考究的,好在村子后面有一处地方完全合乎要求,我时常疑心那穿过竹林的羊肠小道是挑酒的五爷踏出来的。过去,土灶所需的原材料就是砖和黄泥巴,现在不太用黄泥巴了,用沙和水泥。五爷哼着山间小调,山林幽静,只有小鸟儿与他和曲儿。
五爷弟兄不少,那时他还是五哥,是家里的老大。村庄土地有限,他的父母七太爷和七太奶带着其他孩子移居到了对面的东高山上,只留下他陪伴祖父母。东高山看着很近,走起来却很远。
土灶晾晒等待使用的时候,五爷也没有闲着。稻子选的是当年成熟的水稻,脱壳后筛出粒粒饱满的米粒,简单冲洗一下,用井水煮熟。水与米的比例很讲究,恰到好处的水要让米饭喝个饱,睡得筋骨舒展,不能相粘,也不能余一滴水。
五爷的主业是拉锯,叫作“锯匠”。有人家盖房子的时候,锯梁柱;有人家要嫁姑娘的时候,锯家具的板子。日子越锯越红火,靠着自己的努力,五爷娶了五奶,有了自己的小家。五奶勤俭持家,两个人恩恩爱爱,在弄堂里盖起了自己的小屋。我们最喜欢五爷家的房子,弄堂两边一边一间,中间有廊相连,廊上盖了瓦,并不怕刮风下雨。我们站在廊上远眺,可以一直看到村子出口的小水库。玩枪战的时候,那可是一个绝佳的制高点。而廊的一端,屋子很高,又用木板铺上,算得上村子里最早的两层“楼房”了。
煮熟的米饭放在竹枪(竹子编制的晾晒工具)里凉到温热,均匀地拌上酒曲,五爷手法娴熟,动作轻柔,仿佛那米饭是一个婴孩,拌匀好的米饭被装进专门的大缸里。专门指的是专属的意思,这缸得是没有见过盐的。用胶纸密封好,冬天的话还要盖上被子,围上稻草来帮助发酵。
五爷家越来越热闹了,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都很争气,年代的问题,他们都没有念多少书,但一家人和和睦睦,直到小的梅姑姑非要远嫁。五爷和五奶很不愿意,但到底拗不过梅姑姑追随爱情的决心。在梅姑姑回来探亲的时候,五爷闷不吭声,却不断推搡着五奶去打包那些家乡的味道。
没过多久,缸里便“来烧”了(专业方言术语,开始发酵的意思),有淡淡的香味沁出来,发酵好了的标准是“抽边”了(也是专业方言术语,米饭与缸体自然形成了一道一扁指的缝隙),在缸中变成一座孤岛。若是冬天,拌上热水,夏天则凉水也行,拌好后,再把缸密封好放置五六天,就可以取酒了。
五爷退休了,不是主动退休,结婚的家具买成品,盖房子用水泥钢筋,大家都不需要锯木头了。但五爷并不闲着,他认识草药,要帮助愿意找他减少病痛的人;五爷还要做粮米酒呢……最主要,五爷真的当爷爷了,他的小孙子很调皮,但五爷就是乐呵呵的。瞧,那么一双大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叔叔婶婶都出门打工了,家里只剩下爷孙三人,自那以后呢,孙子便是五爷和五奶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