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里的井水

 

那天去一个幼儿园拍照片，忽然发现几个孩子，围着一个压水井，他们使劲摁着压水井的压把，水在他们的一提一压中，哗哗地流出，流进水管下面的小溪里。

我惊奇于这多年不见了的压水井，怎就出现在了幼儿园？而且，这压水井，是专供孩子们玩耍的，被幼儿园当做玩具给孩子玩。它银白色井身，看起来干干净净，身型小小的，与农村七、八十年代使用的压水井有所区别，那个时候，我们农村人要吃水，也要像这些幼儿园的孩子们一样，使劲摁着压把，一提一压，让水从铁色的水管里流出来，那水，清亮清亮的，像镜子，伸头去看桶里的水，水里会立即出现一个晃动着的自己。

水缸和水桶，是农村人生活不可分割的两个日用品，压水井里的水，先经过水桶的容纳，再被我们倒进水缸里，备我们随时所用。

方方正正的农家院里，立一个大水缸，一眼压水井、一把铁水桶，形成那个时代北方农村人典型的生活家当，成为我们一代农民饮水不可缺少的工具。

那时候，每家每户的院子里，都有一个压水井。压水井一般被安置在距离正屋门最近、又不妨碍人来回行走的地方。我们寿光南部的农村，大多有正屋门和小屋门之说，做饭的灶台，就在正屋门这间房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正屋门的两边，垒了屋沿台。红砖的台身，水泥台面，那压水井，大多在屋沿台的两边，水缸在压水井一旁。我们农村人，一天到晚忙忙碌碌的，忙完坡里的农活，回到家，有点空闲，总是从压水井里压几桶水，让水缸满满的。除了冬季，那大水缸，一年三季在无怨无悔地陪伴着压水井。

 

 

 

压水井在我的记忆力，并没有多少有趣的事儿，只记得，那年，家里的压水井忽然不出水了，邻居们围着我父亲，说着城里的自来水种种的好处，父亲在抽了一根旱烟后，这个老实不善言谈的村主任，终于下了决定，在大队院里，再打一眼深水井。

第二天，天刚刚亮，村里的几个干部，个个都像精心打扮了一番，穿得干干净净的，五、六个人，骑着三鹿自行车，去了城里。

那年的春末，父亲专门找人在大队院里打了一眼深水井，当那眼井提上第一遍水后，那水带着泥土的味道，被撒泼在地上，立即，那些放了学的孩子，像看稀奇事一样，叽叽喳喳地围满了那眼井，昏黄的水，对孩子来说，却是那么好玩，他们用树枝，在昏黄地水里画来画去。打井的人，吆喝了一遍又一遍，那些孩子，像耳朵听不到声音，依旧围着被提上来的水浆，不肯挪移半步。渐渐地，水越来越清澈，孩子们用干净的水，冲洗干净了自己的小手，这才离开。

 

 

 

井打好后，村里规划好了铺水管，我们先挖好了各自家的地槽。主路上的地槽，水管铺到哪一带，那一片儿的邻居们就都要出一个劳力去挖土槽。当铺到我家周围的时候，父亲因为在村里忙，这出劳力的活自然落到了家里的老大——我的身上，于是，我在那个星期天，扛起了铁锨，和邻居们深一锨浅一锨地挖起来。地槽挖得大约有一米深，累得我直不起腰，就想赶紧歇歇，可有个邻居说，“不行，咱们挖得还是不深，得再深一些。”于是，大家只好又往下挖了一点。等村里给铺好了主路上的水管，家里的水管道也挖好了，我们通好了自来水，看着那水哗哗地流出来，流进院子里的水缸里。大家兴奋地喝着甜滋滋的自来水，互相串着门笑容满面地去看邻家的自来水，旁晚聚在一起自豪地议论着村里这件先进事，笑话着小村里落后没有自来水，……那段时间，村里喜庆得就像过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