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慈父

 

 

 

清早，宽阔整洁的柏油马路上车辆尚为稀疏，天马行空任我自由驰骋的感觉真是舒畅惬意，马路两旁的鲜花野草像水洗过一样清新美好。

 

我喜欢驱车时有音乐伴我，车载音响里正播放着深情悠扬的歌曲，“是不是我们都不长大，你们就不会变老；是不是我们再撒撒娇，你们还能把我举高高；是不是这辈子不放手，下辈子我们还能遇到；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听话，不再让你们操劳……”听着听着，我的心不由地沉了下来，泪水噙满我的双眸，模糊了我前行的视线……我亲爱的慈父，三年前您驾鹤西去，扔下了一大家子亲人，思念您，无时无刻。我亲爱的父亲，下辈子我们还能遇见吗？若能遇见，我还做您最乖巧的女儿，一定好好听话，不再让您操劳，好吗？

 

父亲享年八十岁，一直到老，身体还算硬朗，耳不聋眼不花，只是因为腿疾，血管栓堵，这可让父亲遭了罪。起初小腿出现溃烂，兄弟姐妹齐心服侍父亲，手术成功，眼见就要出院回家，可病情急转，父亲危在旦夕，在重症监护室的几天后大夫最终下了医嘱。

 

我们在撕心裂肺的哭声里，把亲爱的父亲迎回家里，让他老人家再在自己家的床上睡最后一次觉。父亲安详地躺在自己习惯了多年的床铺上，他一如以前静静地在那儿睡觉，就如同从前的每天一个样：母亲里里外外忙碌，父亲则悠然地坐会儿，或看会儿电视，或抽会儿香烟，坐累了，看乏了，便上床躺下，安然睡着，直到母亲做好了饭菜，叫醒父亲起来一同吃饭。父亲一如以前静静地躺在那儿睡觉，就如同我们兄弟姐妹每次回家看到的那样：一进家门，只要看不见父亲端坐在他常年坐着的座位上，我们便站定在客厅，视线越过木隔断，一眼就能看见我们亲爱的父亲正睡着，于是我们静静地等一会儿，走进房间，拍拍父亲的背，轻轻叫一声：爸，起来说会话儿呗。父亲睁开眼睛，一看是他的儿女，满眼都是慈爱，满脸都是笑容，总是很满足，很满意，也很欣慰地在儿女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慢慢走到客厅，慢慢坐到他的座椅上。

 

 

 

可是今天，今天怎么了啊我亲爱的慈父，您一群儿女肝肠寸断地哭喊着您，如此不舍得您，如此环绕在床前守护着您，您怎么就一声不吭呢？您是多么疼爱自己的儿女呀，您哪里曾舍得让儿女跪着求过您啊。可是这次，连同我们年迈的妈妈也在哭着呼唤着您，您一声不吭，一声不吭啊！父亲，您真得要放下我们吗？真的舍得放下妈妈吗？真的就要一个人独自远行吗？我们不敢相信！也未曾想过我们会有与父亲分离的这么一天。父亲啊，睁睁眼睛吧，睁睁眼睛再看我们一眼，求您了父亲！……

 

小叔说，撤掉氧气吧，母亲和姐姐哭着喊着护着氧气罐。我们齐心轻轻扶起了父亲，我坐到了父亲的背后，让父亲斜躺在我的身上，您暖暖的身子一如生前那么有温度，一如生前那样让儿女们亲也亲不够。这一刻，父亲长“吁”了一口气，这便是父亲的最后一口气！最后一口气呀！泪水再次夺眶而出，伴着父亲呼出的气息，心中的寒，冰冻住了我的全身。父亲额头上渗着一层密密匝匝的细小的汗珠，我不舍得为父亲擦拭掉，这是父亲生命的最后拼尽全力呈现给我们的，也是他老人家留给世间最后的一丝活力，他在向儿女们、向我们的妈妈、向亲人们告别。父亲走了，我们心碎了，母亲憔悴得更加苍老了。我们不敢在母亲面前提及父亲，但屋子里处处都是父亲的影子，他习惯坐着的座椅、一日三餐前要喝酒的酒杯、每日会抽的香烟和打火机……赫然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