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十五岁嫁给公公的

 

【散文】

 

 

于 芬（山东高唐）

 

 

 

婆婆十五岁嫁给公公的，婆婆说，出嫁那天，公公骑着高头大马，穿着新郎官的红袍子，胸前戴着大红花，好几个吹鼓手，在轿子前吹奏着，婆婆就这么风光地坐着大花轿，嫁给了小她五岁的公公。

婆婆说那时候，结婚住的小西屋，在五十年代初的中国农村，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已经是很奢侈了。婆婆当时很满意，毕竟从农村嫁到了城里，并且日子还不错，有大架子车，有牛有磨得，不孬。据婆婆说，当时就兴这样，过得好的人家男孩，都娶大媳妇，能干活啊，还能照顾自己的小丈夫，婆婆就是听爹娘的话，嫁了个小丈夫，婆婆自然而然地负责保护公公。婆婆说，那时候都是土炕，结婚头天晚上刚想睡觉呢，婆婆就看到炕头墙面上，爬着一个大蝎子，当时公公吓得啊地一声，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婆婆没白大几岁，炕底下抄起自己的绣花鞋，用尽力气，用鞋底拍过去。蝎子被拍死了，掉被子上。婆婆又用扫炕刷子，把蝎子夹出去，这样收拾利索了，才把公公叫屋里，公公从那时起，就服婆婆的气，这大媳妇够虎啊！

婆婆能干，吃苦耐劳，省吃俭用是街上出了名的。据说，婆婆嫁到我们家的时候，家里十多口人，上有两层子老人，下面还有两个小叔子，一个小姑。每天除了下地干活，还得做十几口人的饭，每天天不亮，婆婆就早早起床，草草洗完脸，就着忙开始做饭。婆婆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明目大眼，就是皮肤有点黑，但也算得上是漂亮。只见她系上围裙，一掀大锅盖，那阵势不用化妆，和阿庆嫂一模一样。

婆婆每天伺候老的，还要管束小叔子们。那时候吃窝窝头，是要先把玉米晒干，然后把玉米摊在石磨上，一个人或者两个人，要扶着磨杆子推，然后还得有个人用笤帚往磨盘里清扫溢出来的玉米。这活计很难一个人完成，于是，街口石磨就成了婆婆的阵地，每到推磨的时候，她带头布置两个小叔子工作，她自己俨然就是小分队的队长，总指挥。但这两个队员属实也不听话的，你让那个推磨他说饿了，你让这个推，这个又说肚子疼。可把婆婆气坏了，好多次她们在石磨那里你追我赶打起来了，老远就听奶奶扯着嗓子喊，大牛家的，你不干活，跟他们一样干嘛，老二老三别跑了，快推磨。奶奶喊过后，就都不敢言语了，推的推，扫的扫。那时候规矩大，都是不敢给老的吵的。

婆婆就是这个样子。不论地里的活，还是家里锅上锅下，做被子做衣服，特别是补补丁，那简直是补得平平整整，那针线在街上出了名的细致。记得八几年，我嫁到婆家，那时候就看到公公夏天穿的白被襟，半个后背都是一个大补丁，而那补丁还真不难看。就连每天用的洗脸毛巾，都是两个半截缝在一起的，那个时候家里算是富裕了。可是这勤俭持家的传统被婆婆传承下来，直到现在。

老俗话说“有活道的人，有脾气。”婆婆真就应了这句话。我记得那时候我刚结婚没多久，在街上针织厂上班，那时候毕竟年轻啊，下午早早下了班，几个同事约一起去现英家玩，我和现英关系特好，不用多说就去了，那时候也没电话，也就没给家里说，一直玩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家，好家伙，这可是惹着婆婆了，我小心翼翼进门一看，婆婆阴沉着脸，面带威严，让人不寒而栗，坐在大桌子东边的椅子上，两只手扣着叠放在膝盖，那阵势把我吓坏了，我没敢言语，然而虽然她像极了地主老太婆，但是却连半句也没说我。后来我才听对象说，婆婆下地干到天黑才来家，本来指望我下班来家做饭，那承想我没回家。也真不怨婆婆生气，干一下午活了，天黑还得给一家人做饭，搁谁也得着急。从那后我再也不大出去，即便出去，也是趁地里没活了，婆婆在家的时候提前给她说好，别人都说我家婆婆规矩大，说我像老辈子受气的小媳妇。我虽然有时候也觉得有点委屈，可是转念再一想。生嘛气呢，一家人，她是长辈，又这么能下力干活，我凭什么生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