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婆的遗传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12:12 阅读(0)
好婆的遗传
夏东君(日本热海)
好婆是我童年里最贴心的记忆。初中毕业的那个夏天,好婆离开了人世,妈妈带我去参加好婆的葬礼。好婆静静地躺在她破旧灰暗的小屋里,亲属们相继从附近的楼房里聚来,开始了吴语侬侬的哭泣,看着周围大人们好似一个比一个凄切,我却留不下一滴泪……
好婆是我妈(养母)的姑母,小时候爸妈不在家时,我最想去的就是好婆那。每次好婆都会拿出平时偷偷攒的舅舅家鸡生的蛋,给我煎成荷包蛋,她自己却从来都不舍得吃,都留给我,吃太多了,后来我都不爱吃荷包蛋了。
舅舅家院子里有棵柿子树,秋天里打下柿子后,好婆会在灶膛里用灰的余温慢慢煨烤柿子,去涩后再给我吃。和好婆在一起的时光很温馨,我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满是皱纹的脸,轮廓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美丽,静静的听她每次都一样的抱怨:“都是那可恶的庸医,害了我一生……”
其实,好婆是残疾人,幼年得了小儿麻痹,旧社会遇庸医没能及时正确治疗,导致终身半生不遂,只有右手和右腿可以自由使用,但她的生活都能自理,年事已高,却还能照顾我和两个舅舅家的一群孩子们。
听妈妈说,好婆年轻时也结过婚,有一穷人家娶不起媳妇,不嫌弃她残疾娶了她。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年,夫家人都相继过世,无后的好婆不得已又回到了娘家,帮她弟弟(我外公)照顾孩子。我外婆是生第四个孩子时难产去世的。过去的生活很艰难,我妈我舅以及他们的孩子们都是好婆照顾带大的,我是她照顾过的最小的孩子。
好婆很长寿,终于活到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住上楼房了,好婆却被迁入了破旧的小屋,好像渐渐被忘却了存在。好婆最后的日子里,我去看她,昏暗潮湿的小屋里,她听到我的声音显得特别欣慰。我打开用零钱买的果冻要喂给她吃,可她还是不舍,要留给我。
然后,病榻上的好婆,用她微弱地声音依旧不断呢喃着同样的抱怨:“都是那可恶的庸医,害了我一生……”我依然静静地听着。
临走时,好婆从她枕边摸出10块钱塞到我手里说:“妹妹,这是我唯一的钱,你拿好,我就要走了,记得再来看看我……”
好婆最后走时身边没有一个人,我还太小,没能天天去看她,很后悔,可看着周围似乎哭声凄凄的大人们,我,依然哭不出来……
人间自有真情在,血未必浓于水。好婆的十元遗产,是我人生中最珍贵的财富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