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螺不是你这样吃的

作者/韩德生

 

一次我们在韩国禁渔区边上网，拉上来两网兜海螺，海螺不大，一斤能称十五六个吧，看样子应该是钓海螺的韩国人搞丢的，因为网兜织得是红白蓝黄颜色相间，做工细致，煞是好看，像是韩国人的风格。每包大概有三十多斤，泡在水里应该有日子了，里面不少海螺已经死掉了。

记得那天海上有六七级风，顶浪航行，浪一浪接着一浪的扑上甲板，我们的船不大，颠簸得异常厉害，每顶一浪，都像是在雨幕中穿行一样，船员们只好身着雨衣雨裤干活。赶上那天我们的网又坏了，需要换新的，大副陈信领着船员们在甲板上艰难地换新网。

因为我们拖网渔船很少拉着海螺，网一上来，我便把网兜打开，将里面活的海螺挑出来一些，整了一小电锅，拿到舵楼。电锅不大，一次只能烀二十来个，烀熟后，没觉咋地，就被我和船长老杨三下五除二地造没了。我又整了一锅，刚刚出锅，没等我俩开始呢，陈信穿着雨衣雨裤来到舵楼，笑着说他在甲板上就闻到香味了。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汗水合着海水顺着头发直往下淋，两只手也是脏乎乎的。你不会把手洗洗再上来啊，我笑着说他。洗什么啊，馋死我了，你扣我吃就完了呗。和他，我没啥说的。我扣出(用锥子)一个，他张嘴吃一个，也不嫌烫，我想帮他把海螺肉上两个米粒大小的白豆豆抠出来，他都等不及，告诉不用，直接囫囵吞枣的下肚，每吃一个都喊过瘾、舒坦，还特意做出一脸舒爽的样子。就这样囫囵个的一连吃了十三个，老杨说，别吃了，海螺不是你这样吃的，这样吃多了会药着你的，他说没事，几个海螺怕什么……

他和我是老乡，不来大连出海，哪见过什么海螺啊。可老杨不一样，他是地道的长山岛人，知道各种海鲜的吃法。就这样讲着说着，他又吃了四个。老杨一看不行，伸手把小锅端走，告诉他，不稀吃吧，干完活回来好好吃，反正有的是。陈信看到锅里也没剩几个了，只好讪讪的罢休。告诉我再煮两锅，等他一会回来吃，然后给我和老杨一人点了一根烟，唠了两句嗑，转身下去干活了。我又烀了一锅，和老杨边说边笑地又造了，不过我都是学着老杨那样把海螺肉里的两个米花大小的白豆豆(这个东西有毒，可紊乱人的神经系统，并使人短暂性失盲)抠掉才吃的。

吃完后，我下机舱溜达一圈，然后去甲板上，想看看他们的网换得咋样了。咦？陈信怎么坐下了？别的船员都在忙着扎网呢，以前他就是不伸手也是咋咋呼呼地直催促船员，总嫌他们干活慢。再说，以前看我去甲板了，总有说不完的调皮话，知道我不会抽烟，怎么的也要逗我抽上两根。看他坐在舱盖上，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我感觉有点不对劲，直接走到他面前，他还是没啥反应。我推他一下，笑道：“小伙子，这是咋的了？又给你烀了一锅，可去吃来？”他很吃力地抬起眼皮，像是没睡醒似的，楞楞的、一脸懵圈地说：“阿哥，我怎么这么困，眼睛咋模糊了呢？”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他可能是吃海螺中毒了!我赶忙拉他，想让他回屋。他扶住我的肩膀，也想站起来跟我走，但是，刚一直身立马又颓然坐下，语带哭腔地说：“阿哥，我的腿不好用了，站不起来了……”我慌得跑上舵楼，告诉老杨。老杨说没事，让他多喝水，睡一觉就好了。我和两个船员把他架回房间，给他灌了两瓶矿泉水，让他躺下。睡了大概四个多小时，他才一点点缓过劲来。

再以后，不管啥时候吃海螺，他那天迟钝痴呆的模样都会自动浮上我的心头，失笑之余，不免自警，世上万事万物都是相生相克，自有其度，一旦过度，一点点的口腹之贪都是需要我们用健康甚至是生命来买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