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应照燕归巢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4:46 阅读(1)
拾珍者 | 彩云应照燕归巢
门外芭蕉抚绿叶,偶有枝头添喜色,小伊歪着头倚着赤红的花钿古木椅子,看昏黄的纱窗投下斑驳浅淡的月影,摆弄着手中漆色掉落的木匣梳妆盒。手指腹抚过眼角眉梢的粗砺时,她不禁感叹到时光的无情和迅速到了让人只能麻木接受的地步,四十多年如同一晃眼,还没来得及记住些什么,就过去了。而她现在安静地坐在这,在等一个人,一个从海峡对岸千里迢迢赶来的人,一个曾经在梦里出现过许多次,却在岁月的锋芒中终将斑驳脱落的人,她想她要把这个梳妆盒还给他,她想或许他还欠她一个解释……
民国十一年,初春,江南某巷子里。
“左边一点,不不不,右边一点,对,就是这,就是这,你用力戳呀……掉下来了,掉下来了。”
小女孩梳秀气小辫儿,粉团小脸儿,托着腮帮子大笑,小男孩则拿着长木棍显得有些木讷地在一旁呆站着。他有些迷茫地顿了顿,然后用手掌托起掉下在他们铺好的草团上的小鸟递给小女孩,小女孩一把接了过去,捧着小鸟摸摸它的头,喃喃自语道:“小鸟啊小鸟,你肯定不知道你的妈妈不能回来了吧,你还这么小,不过没关系,我会照顾你的……”而后又转过头来笑着,对着男孩做了个鬼脸,“今天谢谢你,我叫小伊,你叫什么啊?”
“沈国邦。”他低着头,嗫嚅着从嘴唇中生硬地挤出这几个字。
小女孩歪了歪头,像在思考什么,“嗯,那我以后就叫你阿邦好了,阿邦,你好呀!”小女孩笑得眼睛眯成弯弯的月牙,扑闪扑闪的,万千星辉掉落其中。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彼时她九岁,他十一,她是银行家的女儿,他则是教书匠的儿子,然后命运的珠串交缠于此。女孩子略显娇纵,男孩子有些木讷,却又那么刚刚好,如此恰逢其会,于是成就了这一对青梅竹马,难得的才子佳人故事。
就这样吵吵嚷嚷,不觉一晃数年。
后来时局开始动荡,一九二八年一二月发动了声势浩大的反帝群众运动,到了七八月,国民党突然叛变,大规模残杀共产党,帝国主义的势力爪牙在不知不觉中不断深入内地。看似不显眼的硝烟开始弥漫到中国的每个角落,惶惶不可终日的始终是无奈的市民,但再难熬终究也要把日子过下去,幸而中国人骨子里有种天生的麻木乐观成分,尚能支撑着生活的正常运行。
小伊从学堂回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街上贴大字报的阿邦,在太阳下累得满头大汗脸上却又显得兴奋。他脚边胶桶旁还放着一大撂传单,男子的灰布长衫有些微的补丁,明显洗得发白,但穿在身上又很笔挺正气,他有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政治以及其他事物最炙热的热情。小伊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地笑了起来,带着酒窝的甜,没有打招呼而是旋即掉个头回了家——她不想打扰他。不得不承认时间真是个改变人的好东西,长大的她也开始学会了温柔体贴,再不是小时候那个野小子一般的姑娘。
他们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呢?大概是日本政府需要大量战争资金,军队里的人跑到小伊家的银行里要强行取钱而被小伊父亲阻止,恼羞成怒逼死了小伊的父亲的时候吧。那天小伊从学堂回家,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陈列在家中,她是从小只有父亲的孩子,父亲是她的全部,她哭了很久很久,最后躺在父亲身边想和他一起走了。也就是那时,一个温暖的臂膀环住了她,他说:“不要哭,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