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来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9 03:16 阅读(0)
原创 | 拾
原创 俞瑾 湖南工大中文系鹿鸣期刊
我低头盯着一双白鞋,不想说话。
雨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来了。
雨下得很大,生痛地打在我身上。我的头发粘在额头上,水珠汇成线顺着头发滑下,在颧骨上拐了个弧度,聚成两股,从颔部流至颈部,在我还没有来得及抹去时,又因为新的水珠的注入而变重了,这雨野蛮,且不可理喻。
卷起裤子,仓皇躲进一家店铺。里面已经挤了不少人,我看店主站在收银台旁一脸愠意。
耸了耸肩,走到店外的空调机旁。那条不宽的街道上,挤满了车,撑满了伞,还有的,用手搭在额头上狂奔在雨里。
我失神望着天,灰沉沉,呆呆地僵在这淋不到雨的台阶上。
一辆三轮车经过我身前,右轮掉进了我前面一个碎裂陷下的水坑,溅起的泥水不偏不倚淋了我一身。而三轮车也产生了剧烈的摇晃,发出痛苦的吱呀响声,积在车棚顶的水都抖落了下来,再溅开。
车里传来一个小伙子的不满声,连带着几分训斥,甚至盖过了尖锐的刹车声。那个六七十的老车夫,用手向下扳前轮的刹车,我只看见有一只极其黑的手臂伸出了车。细看,是车夫的手臂:
皮肤被雨冲得发亮,甚至闪着墨色的光,手臂上有一道道皱褶,正好成了流淌雨水的河渠;肘部有一块疤痕,褐黄色的,略显狰狞。没有暴涨的青筋。在松弛的皮肤下,鼓起的肌肉都给人以无力感,就像一根将要枯萎的藤蔓,缠绕在一块活动的岩石上,它拼命地抓住那块凸起的石头,颤抖得像要断了。
车停了。
我隐约听见车里的青年在抱怨。他要下车,好像是嫌老人骑得太慢。并且,那辆三轮车也和主人一样,极其老旧。
老人扭过了身子,我没能看见他的脸,只看见了他的灰衬衫,已被雨水打透。他伸出了手,手指很粗,指甲很糙,有些老茧很厚,一层老茧蜕去了皮,又再长出一层,里面夹杂的,还有风尘。
两只手先举起。
再合拢。
继而前后摇晃。
那样子极其像一个犯错求饶的。
但片刻之后,那年轻人还是没有反应。老人停止了,他伸出手,两只食指交叉在一起。不动。这时,风吹过老人的脸颊,他恍若成了一座古铜色的雕塑。
“拾”。他大概是在要价。
车里的抱怨声越积越高,直到变成了愤怒。我听见有不堪的话,而老人不再有什么动作。突然,那短胡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一柄深蓝色的伞“嘭”地撑开。“当”的一声,一双锃亮的皮鞋狠狠地睬了一脚铁板,好像能压破那铁板似的。
那伞柄压得很低。那人打开钱包,翻出一张十块,破破烂烂,很不屑地把钱扔在了泥水里,扬长而去。
那张钱贴在了水泥地上,被泥水淹没。
老人慢慢地,慢慢地,弯腰,将那双黝黑的手伸进泥水里,而又小心翼翼地,再将钱拿出,用手一遍遍抚平,擦干。从衬衫胸口处的口袋中掏出一个已看不出本色的手帕,放进,再折叠好。继而收回手帕,仔细扭好纽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