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可泰，起风了
作者：admin 发表于2022-01-26 09:12 阅读(0)
素可泰，起风了
文 | 雷爱平
最近总是起风，有点冷，这冷让我想起了素可泰的一位老奶奶。
在泰国素可泰府援教时，我每天都去乌冬女校跑步，经过天桥时，经常遇见一个低着头、佝偻着背，徒手在垃圾桶翻捡废品的老奶奶，她旁边停着一辆破手拉车，车轱辘有点弯，车上堆着些塑料瓶、废纸、还有别人没吃喝完的手提袋装咖啡……
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情景，她非常老、非常瘦。她个子很矮小，头发灰白稀少，又黑又皱的脸仿佛干枯的老槐树皮。黑灰色的单衣，五个扣子颜色形状不一，衣服的年龄应该很大了。她的手也是黑灰色的，弯曲如枯树枝，她还光着脚，脚板很大，也是黑灰色的。这让我想起了白居易笔下“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的卖炭翁。
我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只见那垃圾桶比她还高，所以她只能倾斜了垃圾桶，弓着腰，把自己半个身子都填进去，然后一只手撑着垃圾桶内壁，另一只手慢慢地扒拉着“寻宝”。有些人翻垃圾桶，总把垃圾丢在旁边，一片狼藉。而她翻捡过后，垃圾桶都被细心的换上了垃圾袋。她那么老了，肯定不是当地的环卫工人，那垃圾袋应该是她自己带来的，她细心把袋口环住铁制垃圾桶上沿，还插上了小树枝固定。我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她翻了那么久却所获无几，垃圾车还是空空的，没有废品换钱，她今晚有饭吃吗？应该回去就有吃吧？天色那么晚了怎么还在捡垃圾？我的脚步愈来愈踌躇，一步三回头后，便跑去7—11买了店里最长的面包，还有最大支的纯牛奶。
她拖着垃圾车，步履蹒跚，我很容易就追到了她。我用那蹩脚的泰语说：“kun ya ,hai”（奶奶，给），她咧着没有牙齿的嘴笑了，眉眼弯弯，仿佛老槐树开花。她说了很多，不过我一句也不懂，但她连连摆手，这我是明白的。我索性把东西放在她车上，转身就跑。没跑多久，身后就传来了大声的呼喊“lu lu(孩子)”。她叫我？我跑回去，她伸出手来，上面躺着好几十泰铢。她要给我钱？我一边后退，一边说：“mai ao,mai ao(不要，不要)”。
怕我又要走，她赶紧把装牛奶面包的袋子打开，里面还有小票。哦，我想起来了，是刚刚店里找的零钱，我习惯顺手把零钱、小票放在袋子里。原来她是要把那些钱还给我，我微笑地说：“hai kun ya dai(可以给奶奶)”。见我不接，她着急地又是摇头，又是摆手，她应该是看出我是外国人了，于是屈身向前，直接来找我的手。我只好伸手去接，她笑着喃喃自语，然后轻轻地、慢慢地把钱放在我手上，生怕她翻了垃圾的手碰触到我。我学了她说的最多那句话，去请教泰国老师，她们告诉我，那句的意思是：神佛保佑你。哎！老奶奶啊，老奶奶，我的心全部被你暖化了。
从那天起，我天天都会装些吃的，或者带上积攒的矿泉水瓶给她。但我从来不会给钱，因为在泰国，钱是施舍给乞丐的，而她，不是，她自食其力。
日子就这么过着，我跑步，她捡垃圾；我送她小礼物，她给我微笑，有时她也给我小礼物。到了11月，降温了，我发现很难看到她了，偶尔在很晚的时候，才能看到她拉着车费力前行，路灯拉长了背影。
我记得最后一次遇见她是在凉季的一个凌晨，那晚我失眠了，起来上洗手间时，突然听到外面的街上有老人连续不断的咳嗽声，走到阳台一看，是她。还是那件黑灰色的单衣，咳嗽让她的背更弯了，像驮着一座山。而在这冷风一阵阵的凌晨，她拉着垃圾车，形单影只在街头，路灯昏黄，只有偶尔疾驰而去的车辆，伴随着垃圾车轮的“吱嘎、吱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