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母泪

 

 

今年立春较早，一进年关，天空便扬扬洒洒地飘起雨来。

这天，我正坐在电脑桌前，给报社整理采写的文稿。小儿子冰峰突然闯进来说：“爸爸,不知咋回事？俺奶奶哭了，你快去看看吧！”望着儿子稚气的小脸上关切的神情，我的心陡地一沉，眼睛湿润了。

去岁11月以来，母亲的身体就不太好，一直低烧不退，时好时坏，卧病在床，起居不便。吃药打针不见效，医院检查无病症。本来就很清瘦的母亲眼窝深陷，颧骨高耸，脸上仅剩一张皮，每天还得摇摇晃晃地操持家务，照顾孙子孙女吃饭上学。

在我印象中，母亲一直都很坚强。儿时起，爷爷错划“右派”，父亲高师毕业后，分配偏远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偶尔寄点钱以贴补家用。家里，只有年幼的哥哥与母亲相依为伴。母亲身材高大，说话办事，颇有魄力，任生产队长。白天，领着社员下地干活，筑路铺桥，挖河培堤，亲赴一线，吃苦在前；夜晚，小会点名，大会批斗，鞭打唾骂，折磨蹂躏。母亲不怨天，不怨地，出满勤，干满点，靠自己勤劳的双手和对社会主义事业的忠诚信念，赢得了人们的尊重，为我家撑起了一方生存的天空。

 

近年来，母亲可谓是祸不单行。80岁高龄的她，多次被过往的车辆撞伤，陷遭大难。其中一次伤得最为惨重。那天，母亲正从菜市场赶回家，突然被后面驰来三轮车撞着，摔出好远。车夫当时就吓傻了，抖缩一团。一会儿，只见趴在地上的母亲动了动身体，慢慢直腰坐起，然后被行人搀扶着又缓缓站稳，对车夫说：“孩子，大娘没有事，你忙去吧！”一旁呆若木鸡的车夫立时醒悟过来，跪下连连磕头，握住母亲的手不放松，说：“大娘，您真是个好人，从今后您就是俺的亲娘！”谁知，母亲一回到家里，腰疼得不能动颤，卧床一两个月。为了早日康复，她先扶着床头、桌子，在屋里慢慢移动，然后双手摁着木凳一点一点，一步一步，从屋里移到院里，又从院里移到屋里，累了就坐在凳子上歇会儿，接着再练，两个月后，母亲竟然体健如初，又出现在街头巷口，邻里们都很是惊奇，没有想到恢复的这么快，又这么好！就问她为啥不让车夫包护养伤？母亲笑笑说：“一个蹬三轮车的，奔波在外，挣钱养家糊口不容易啊！”邻里们听了无不为之动容。

我走进屋里，见母亲躺在沙发上，放声痛哭，满脸尽是泪水。原来，行动不便的母亲眼看已到年关，想让父亲到街上买些瓜子糖果，以备春节期间待客用，不谙行情的父亲却问母亲多少钱一斤？望着教了一辈子书，吃了一辈子墨汁又有些迂腐的父亲，心情本来就不畅的母亲感到孤立无助，不禁悲从中来……

 

我说，母亲，我父亲一辈子都是这样，定了。我还年轻，手脚灵利，以后洗衣做饭，置办年货，交给我就行了。您不用急，耐心养病。母亲这才止住哭声，说：“娃，娘知道你心里比谁都苦，工作不顺畅，事事不如意，不忍扰你。”我听后如雷轰顶，撕心裂肺般难受，没想到整日不进饭食，已趋朝不保夕的老母亲最惦记最牵挂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她的这个不成气侯的小儿子！作为儿子，平日里我又尽了哪些孝道呢？是为母亲烧过一碗汤还是做过一顿饭了？我真是羞愧难当，无脸自容。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可我的母亲，我又拿什么来报答您呢？在您风烛残年的时候，已近四十的我都不能让您过上安生日子，坐享天伦之乐，还让您牵肠挂肚，不得安眠！

母亲，我的母亲，您那满脸的泪水，是儿子一生无法忘却的心痛！

母亲，我的母亲，您那满脸的泪水，是儿子一生难以还清的债啊！

值“三八”节来临之际，祝我病中的母亲早日康复，祝天下所有的母亲健康长寿，愿天下所有的儿女们都孝顺自己的母亲！